屋里顿时一片静寂,好一会儿才听到夏宏远长长地叹了口气:“彭菁,不管以前到底怎么样,我现在都不想再计较了。我们离婚吧,辰辰归我,我给你一笔钱,足够你下半辈子花销的。你出国吧,也省得留在这里惹麻烦。这事看着是被压下了,可谁也说不准以后会不会被人扯出来,到时候就是有钱也保不住你。”
苒苒在门外听得心惊,暗道难怪连外间的秘书都支走了,原来屋内说的竟是这么隐秘的事情。她蹑手蹑脚地溜回了自己办公室,人都坐在座位上了,心脏还跳得如同打鼓。
她以前就知道彭菁这女人阴险狡诈,可万万想不到彭菁竟然到了如此心狠手辣的地步,竟然敢自己开车去撞一个大着肚子的孕妇,那得有多狠才能做出这种事来?而且,听夏宏远的意思,彭菁竟然还不是第一次害人命,之前还有个叫做阿妍的死在了她的手上。
苒苒越想越觉得恐怖,晚上特意去了韩女士那里,拐弯抹角询问彭菁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又是怎么跟夏宏远认识的。
韩女士一听苒苒提彭菁,神色不悦地瞥了她一眼,问:“你提她干什么?”
苒苒想了想,答道:“夏宏远正在和彭菁闹离婚。”
韩女士有些意外:“离婚?”
“嗯,离婚。”苒苒点头,“夏宏远答应给彭菁一大笔钱,然后送她出国,不过辰辰却要归他。”
这也是苒苒十分想不明白的。夏宏远既然早就知道了辰辰不是自己的儿子,为什么还非要辰辰的监护权呢?难不成还想留这个便宜儿子在跟前恶心自己?
韩女士沉默了一会儿,却是想明白了,冷笑着说:“夏宏远这人记仇着呢,他怎么可能替别人养儿子!你看着吧,那孩子要是跟了他,还不知道被他给养成个什么玩意呢!”
苒苒忍不住问韩女士:“你的意思是说他要故意把辰辰养废了?”
韩女士没回答,却是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报应!”
苒苒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默默地坐了好一会儿才又问韩女士知不知道谁是阿妍。韩女士像是很诧异苒苒会知道这个名字,面上竟露出了些警惕之色,探究地看了她一眼,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个人?”
苒苒答道:“从夏宏远嘴里听到的,像是彭菁也认识。”
韩女士的神色缓和了下来,低下头慢慢地整理自己的衣角,嘴角却带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诮:“当然认识她,她和阿妍是好朋友,两个人一个宿舍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是那个阿妍先和夏宏远滚在一块儿的,通过她夏宏远才认识的彭菁,谁能想到这个好姐妹竟然挖了她的墙脚呢。”
“阿妍是怎么死的?”苒苒又问。
“跳楼自杀的。傍大款,未婚怀孕,又被人捅到了学校里,名声臭了大街,偏偏大款又和自己最好的朋友勾搭上了,于是就活不下去了。”韩女士说得慢条斯理,冰凉的声音里有着掩藏不住的快意:“真可乐,那俩人也算是狗咬狗了,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苒苒却听得浑身发冷,忍不住出声打断了她的话:“妈!”
韩女士似乎猛地惊醒过来,眼神有片刻的慌乱,但很快镇定下来,冷静问苒苒:“你和邵明泽现在怎么样?他有没有再跟苏陌联系?”
苒苒尽量让自己忽略刚才在韩女士脸上看到的那抹狠毒,若无其事地回答她:“应该是没有。不过就算有也没关系,过去了就是过去了。我都能不再爱林向安,他自然也可以忘记苏陌。”
韩女士有些意外,多看了她好几眼,这才说:“你自己能看透就好。”
她自然要看透,就算是不想看透,也总会有人逼着她看透。苒苒淡淡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韩女士起身去厨房做晚饭:“吃了饭再回去吧,冰箱里有羊肉馅,我给你包馄饨。”
苒苒摇了摇头,抱着大衣站起身来:“不了,一会儿邵明泽就要下班了,我们约好了一起出去吃。”
韩女士一听是和邵明泽约好了,也就没有再留她。
苒苒其实并没有约邵明泽,他晚上有应酬,是和南郊项目的审批有关的。她撒了谎,因为她不想一个人面对韩女士。而且她心里也很矛盾,不知要不要把彭菁撞死夏宏远小情人的事情告诉韩女士,如果告诉了,不知韩女士又会是什么反应。
毋庸置疑,韩女士一定是恨极了彭菁的,其实她也恨,但是不能因为这事去告发彭菁。这是丑闻,天大的丑闻,一旦在世人面前揭开,对夏宏远、对宏远集团的影响都是没法估量的。而她,不论是作为夏宏远的女儿,还是作为宏远集团的继承人,利益必然要受到极大的损害。
她为什么要为了那样一个素未谋面的人去伸张正义?更不要说那人还是夏宏远的一个不知道排到多少号了的小情人!韩女士说得没错,夏宏远的这些女人斗来斗去,无非就是狗咬狗一嘴毛罢了,有哪个称得上无辜?
这样一想,苒苒的心中就安稳了许多。谁的人生不是一场赌博呢?既然入了局,那就愿赌服输吧。
邵明泽晚上回来得有些晚,身上带着浓重的酒气,一进门就仰倒在沙发上,胡乱地把领带扯了下来,哑声说:“苒苒,给我倒杯水。”
苒苒忙去给他倒了杯蜂蜜水过来,扶着他的头慢慢地喂他喝了,一边帮他脱着身上的西装,一边问:“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邵明泽浅淡地笑笑:“求人办事,哪里能不喝酒的。”
他摆摆手,拒绝了苒苒把他扶到床上去的建议,只仰在沙发上不肯动。苒苒见他浓眉微皱,显然是很难受的模样,便起身走到他身后替他轻轻地按摩头颈。
邵明泽闭目休息了一会儿,抬手握住了苒苒的手,低声说:“你坐下,我有些事情要跟你说。”
苒苒绕过来在他身边坐下了,问:“什么事?”
邵明泽沉吟了一下,说:“我今天请了市里的一些人吃饭,就是为了南郊项目审批的事,饭后和一个姓于的处长聊了几句,听他的意思,像是有人在故意使绊子。”
“有人故意使绊子?”苒苒有些意外。是谁在给宏远使绊子?而且能力还这样强,竟然拦下了南郊项目的审批。
邵明泽缓缓地点了点头。
那于处当时喝得有些高了,又收到了邵明泽特意送的“土特产”,心里十分高兴,便拉着他称兄道弟起来,更是向他表白道:“兄弟,哥哥也不容易啊,上边是规章制度,下边是兄弟情谊,我是两边为难啊。没事谁愿意做这个恶人啊,大家一起发财不是最好?”
邵明泽淡淡笑着,任由他在那里诉苦,谁知最后那于处又凑到了他耳边,神神秘秘地说:“这事你放心,兄弟我能帮的忙一定帮。不过你也得在另一处使点劲,好歹也算是一家子,再怎么过不去也不能和钱过不去呀。”
邵明泽当时就听得心中一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地笑了笑,说:“我也知道,只是一时拿不定主意怎么办,要不于处再给指点指点?”
那于处却不肯细说了,只又冲着他挤了挤眼,露出一个“你我心知肚明”的笑容,踉跄着上了车。
苒苒听了更是诧异:“一家子?这么说还是自己人在使绊子?”
这个“一家子”会是谁呢?难道会是韩女士在报复夏宏远?不会的,苒苒忍不住摇头。韩女士现在一门心思致力于叫她来继承宏远集团,怎么会去做损害集团利益的事情呢?
那难道说是彭菁?可彭菁能有这么大的能量吗?她不信。
邵明泽想了想,慢慢说:“也许是邵家这边的人,比如说……邵云平。”
邵云平?他的大伯?苒苒一时有些愣住了。
邵明泽面沉如水,默默思虑了一会儿,沉声交代苒苒:“你回去和你爸那里提一下,叫他凡事多防备着些吧。南郊项目那里占了那么多的资金,要是一直不能启动,我怕银行贷款那边会出问题。”
夏宏远那里自然也是想到了此处,所以才这么心急地跑这个项目,一听说邵明泽能办这事,二话不说就签协议转给了苒苒百分之十的集团股份。一夜之间苒苒的身家暴涨,众人这才彻底信了之前的传言,大小姐真的要继承宏远江山了。
苒苒是在公司每季的例行会议上见到陈洛的,很多人都凑过来和她说话,他却只站在远处看她。在她的视线投过去的时候,他朝她微微一笑,然后便转身离去了。
她忍不住想,她到底是辜负了他的好意,明明可以像他说的那样脱身离开,可偏偏又反身回来,以血为剑,以肉为盾,重新杀入了这场战局。血一点点变冷,心一寸寸变硬,她浴火重生,却再也不是原来的那个夏苒苒。
这样的决定,到底是利大于弊还是得不偿失?她不知道,她是真的不知道,可若是叫她就这样转身离开,她不甘心!
周末的时候苒苒陪着邵明泽的母亲去参加一场慈善拍卖会,没想到却遇到了苏陌。苏陌仿佛又瘦了些,竟然也剪了短发,整个人显得越发高挑利落。
在场的人大多都知道网上爆出的那场闹剧,视线不停地在苒苒与苏陌之间转换,偶尔还会有邵明泽的名字低声传出。在众人的关注之中,苒苒笑着上前跟苏陌打了个招呼,并将身边的邵母介绍给她。
苏陌脸上的笑容很是勉强,邵母更是直接沉了脸,拉了苒苒就往一边走,并低声嘱咐她道:“别答理那个女人,她有心计着呢!”
苒苒憨厚地笑了笑,主动替苏陌辩白:“伯母,苏陌人很不错,我们之前在一起工作过。上次那事是个误会,明泽都和我说了,是有人冲着他去的,不关苏陌的事,苏陌也挺无辜的。”
邵母闻言却是有些恨铁不成钢:“傻丫头!就你心眼实诚,还真信这个女人是好人!明泽是个大男人,看不透这女人的小心思也就罢了,你可别跟着他学,得多防着这女人点。你听伯母的话,伯母不害你!”
苒苒笑了笑没再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然后就陪在邵母身边应酬那些富家太太们。拍卖会中场休息的时候,她又在靠近洗手间的走廊里遇见了苏陌。苒苒前后看了看,见没什么人,便上前拦在了苏陌身前,轻笑着说:“苏小姐,我们还真是有缘,世界这么大,我们偏偏每次找男人都找到一起去。”
苏陌低垂着眼帘,微微抿了抿唇瓣,淡淡地说:“夏小姐,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你知道,你一定知道。”苒苒笑了,抬眼打量了一下她的表情,问她,“你还爱着邵明泽,是不是?”
苏陌表情僵滞了一下,很快反驳道:“不是,你误会了,我现在和他只是普通朋友。”
苒苒讥诮地笑了笑:“苏小姐,你普通朋友的范围可是广泛呀!林向安也算一个吗?”
苏陌没有回答,只冷了脸说:“请你让开,我要过去。”
不远处的洗手间里有人出来,苒苒不紧不慢地往旁边走了一步,笑着给苏陌让开了路。
拍卖会结束的时候,正好邵明泽在会场附近办事,就顺道过来接苒苒回去。苒苒本想着先和邵明泽送了邵母,然后两人再回去,谁知邵母却是催他们先走,笑道:“我这里有司机,不用你们送。明泽路上开车慢着点,照顾好苒苒。”
邵明泽没和母亲客气,点了点头就牵着苒苒的手往自己停车的地方走。在替她开车门的时候,她却突然拽了他一把,凑过来在他嘴边上亲了一下。他有些惊讶,低笑着问她:“这是闹什么?”
苒苒挑了挑眉毛,答道:“美色当前,情不自禁。”
她这样一说,邵明泽忍不住也笑了,低下头在她唇上也飞快地啄了一下,笑道:“有来有往,公平公道。”
车子开出去老远,苒苒这才在后视镜里看到苏陌从酒店门外的廊柱后走出来,似乎有些茫然地站在那里,望向他们离开的方向。苒苒忽然觉得心中冒出一阵快意,忍不住笑出声来。旁边开车的邵明泽奇怪地瞥了她一眼,问:“有什么好事这么乐呵?”
苒苒暗道:恶心事偷着做一做就成了,千万不能再拿到台面上讲,否则邵明泽非得认为她变态不可。不过,她现在的行径,真的是快要变态了。她岔开了话题问邵明泽:“你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邵明泽每个周末下午都会和几个固定的朋友一起打球,基本上都会吃过晚饭才回去,今天却是有点早了。邵明泽听她问这个,脸上露出了一丝嫌恶的神色,说:“老黄非要带着人去吃什么印度菜,我烦那个味道,就没跟着去。”
苒苒“哦”了一声,笑着骂了他一句矫情,忽地却来了兴致,叫道:“那咱们去超市买菜吧,我做饭给你吃好了。”
邵明泽颇有些意外,忍不住又转过头打量了她一下,问:“今天真的没遇到什么好事?”
苒苒笑嘻嘻地摇了摇头:“这不是为了哄你嘛,别这么多话了,就说去不去吧!”
“去!自然要去!”邵明泽回答,面上的表情也忍不住生动起来,笑着说,“要我说咱们也不去超市,我带你去东区的菜市场,听说那边东西最全,什么都能买到。”
两人商量好了几个要做的菜,开着车兴冲冲地直奔西平市最大的菜市场,买了大包小包的东西回家。苒苒的厨艺一直不错,没想到邵明泽也颇通此道,两人在厨房里忙活了两个来小时,竟是做了满满一桌子菜出来。
苒苒掏出了红酒来配菜,邵明泽怕她伤胃,拦着她不要她多喝,可她还是不知不觉就喝得有些多了。她借酒撒疯地抱着邵明泽摇晃,嘴里含混不清地嘀咕:“明泽,我们结婚吧,我想生孩子。人家说女人生孩子最好的年龄是二十八岁,我今年都二十七了,再不结婚就来不及了!”
邵明泽听得哭笑不得,口中应道:“好,我们结婚。”
他抱了她去浴室洗澡,她却将他推进浴缸里。水汽氤氲中,她沾了酒意的眸子里流光溢彩,媚得像是能溢出水来,红润的唇沿着他身体的中线一路缠绵地吻着。初时他还能轻微地反抗,到后面却全然没了意志,放任自己在她的唇下沉沦,心甘情愿地溺死在她的柔媚之中。
她抬起头来看他,笑嘻嘻地问他:“明泽,你爱不爱我?”
他没有回答,只用双手捧着她的头将她拽过来,唇狠狠地封上了她的嘴,用他的身体来回答她的问题。浴室里一片狼藉,各种洗浴用品掉了一地。她被他折腾得筋疲力尽,呜咽着求他:“明泽我错了,你饶过我吧,我错了。”
可这婉转娇媚的声音却引得他更加兴奋,越发不肯善罢甘休。苒苒这时才知道后悔,真不该借着酒劲在浴室里挑逗他,心里又骂书上都是骗人的,这浴室才不是什么好地方!
最后她如一摊软泥,是被邵明泽抱着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