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连江绵自己都没注意到,他的声音都跟着颤抖了起来:“那我爸没事吧?”
“别担心,他蠢得那样子,也算是皮糙肉厚福大命大了,”文叔伯没好气道,“巡了一圈没看到什么就准备下山,结果半路车爆胎了,他下车去检查得时候,因为天黑路又有坑,他摔了一跤滚了一路,盆骨那地方粉碎性骨折了。”
江绵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心疼。
庆幸的是他爸没有发生太大的意外,但也心疼他爸都半百的人了,一跤摔出个粉碎性骨折。
“我跟你妈都劝不动你爸,不就是个破果园么,你爸都守了半辈子了,一点好处捞不着,现在还差点把自己折出去,真没这个必要。”
“绵绵啊,你也是个大人了,帮着劝劝你爸吧,”文叔伯语重心长道,“你们年轻人现在都在外头安家,你爸再守那个果园也是给自己找罪受,这次受伤,他还不让我们告诉你,你妈还跟他吵了一架。”
听着那头文叔伯的话,江绵点了点头,再开口却发现自己的声音都有些哑了:“好,我跟辅导员请个假,马上买票回去。”
挂断电话后,透过桌上的一面小镜子,江绵才意识到自己眼眶都红了。
他身边朋友的爸爸都是那种传统式的严父,只有自己老爸,像个没睡醒的迷糊蛋。
在家里的时候怕老婆,自己当初离开老家要到外地上大学,明明表面上装得稳重无所谓,却也会偷偷在他的行李箱中塞钱。
想到文叔伯刚才的讲述,他脑子里似乎都能幻想出,老爸哪怕被迫躺在床上,但表情肯定还是一脸的死倔。
像个已经失去一切的人,在紧紧死守着唯一还剩下的物件。
想到这副场景,又似乎有些好笑,江绵不免又扯动了嘴角。
等到宿舍的门被推开,他转过身去偷偷擦了擦眼尾的湿润。
当晚他就跟辅导员请假,买票回了小镇。
望着车窗外漆黑一片的风景,江绵的心也很安静。
同样安静的,还有他的手机。
这一次,贺予白没再打电话来。
生活中的许多事真的足够讽刺,上一次他借口家里有事,扯谎骗了对方。
这一次是家里真有事了,他总觉得,要是再说出来,也还是跟扯谎一样。
所幸,贺予白并没有打电话来问。
他在偷偷隐瞒着秘密,对方那么聪明的一个人,肯定已经猜出来了。
要怎么面对呢??
希望以后能有个很好的契机。
江绵缓缓得呼出一口长气,很快在车窗上凝结出的一层白雾。
原本倒映在车窗上的脸,此刻也模糊得看不见自己的人影。
这就仿佛自己跟贺予白一样,中间隔着这一层比布比纱还薄的东西,轻轻抬手一碰,就能抹去。
但问题只在于,谁会先迈出这一步,会是自己么?
江绵是第二天上午到的车站,因为事先打了电话,大叔公开着他的那辆三轮车在车站外等着。
他们一起去了医院,见到他爸的那一刻。
江绵好似心里的压力终于有了宣泄口,眼泪瞬间就夺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