譬如说,一帘春梦楼曾在天南地北诸多地方出现,有人甚至在家门口看见过。
三宫主不在乎其他传闻的真假,三宫主只求条天山确实是位于洛阳城西北方向六十里外就好。
三宫主凝神提气,极速飞掠,把一座又一座的大山留在身后,只求能早一些到达条天山。
在离开洛阳城五十余里的地方,三宫主果然看见了一座山。
三宫主料想那就是条天山。
只因那座山鹤立鸡群般坐落在群峰之中,一轮偌大的明月当空照下,尚隔了十余里三宫主已能感觉到那座山有灵气涌动。
只因其他的山峰尽是漆黑一片,唯独那座山有奇异的灯火亮起。
三宫主大喜,为了不让那座山像传闻中一样从眼前凭空消失,当即聚精会神,以最快的速度向那座山飞去。
三宫主已快极。
快的胜过流星,胜过闪电,已是人目难辨,奈何却有一点寒星比三宫主还要快。
那寒星,从出现在三宫主瞳孔中的微弱一点到出现在三宫主身前,不过是刹那之间。
迎身而上的三宫主始料未及,根本来不及闪躲,直接就被那点寒星洞穿了身子。
三宫主胸口一空,气机尽散,直接从空中坠下。
那寒星并没有因为洞穿三宫主的身躯停滞下来,而是继续向前矢去。
还有四五里远的百里狂徒看着三宫主从空中落下,也看着向自己急矢而来的寒星。
百里狂徒不是第一次看见这点寒星。
百里狂徒很清楚,矢来的并不是什么寒星,而是一杆枪。
一杆携刻着古老符文的银枪。
百里狂徒想都没想,举起掌就迎了上去。
银枪来势奇快,百里狂徒去势也不慢,枪与掌一触,群峰之上顿时气劲迸射,狂风乱卷。
对峙片刻之后,终是银枪的余劲用尽,化作一阵云烟消失在夜色中。
百里狂徒飘身从空中落下,向远处的条天山冷笑道:“没有恢复真身就不要出手献世,如此一枪,简直让昂怀疑你是不是浪得虚名——”
从空中坠落的三宫主单膝跪在地上。
在身子被洞穿的一刹那,三宫主只觉得自己是要死了,脑海中几近一片空白,仿佛连时间都要静止,可落在地上的三宫主竟又渐渐的恢复了意识。
三宫主惊魂未定,冷汗如雨,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待气息缓和一些后,三宫主用手摸了摸被洞穿的部位,却发现那个部位完好如初。
三宫主低头看了看,同样也没有看到伤口,不禁在心头暗自附道:“这是怎么回事,按照常理来说我就算不死也是重伤,怎么会一点伤都没有?这是自然经起到的作用,还是…”
不等三宫主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一团黑影已笼罩在三宫主头顶。
六爪黑龙探出龙头,怒目圆睁,对着三宫主就是一声狂吼。
三宫主知道六爪黑龙护主心切,连忙一边以手遮面一边解释道:“你别误会,我和你一样,都是想救她的。”
六爪黑龙没有说话,也不能说话,可有人却说道:“你觉得,你能救得了她?”
说话的声音浑厚无比,三宫主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三宫主看了看昏死过去的小色女,道:“我是救不了她,但有人却可以。”
百里狂徒停下步伐,道:“你是说那座山上的人?”
三宫主缓缓站起身,道:“不错。”
“你把她带来这里,就是想让那座山上的人救她?”
“不错。”
百里狂徒忽然大笑起来,笑声在山野间回响,久久都没有停下。
三宫主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笑的。
百里狂徒大笑道:“你可知道,刚才那一枪为何会出现?”
刚才的变故发生的太过突然,三宫主确实不知。
百里狂徒道:“那一枪是在阻止你,那座山上的人不想你把她带上去。”
三宫主听了这话,心头暗自一惊,但坚持自己想法的三宫主并不这么认为,很快又平静下来。
百里狂徒冷笑道:“你若不信,不妨在往前试试。”
三宫主不是想着试一试,而是必须要继续向前。
三宫主托着小色女来到这里,就是为了把小色女送回条天山,如今条天山就在眼前又怎能半途而废?
三宫主重新托住小色女,准备向条天山继续前进,可三宫主方才起身便又看到了一点寒星。
被寒星袭击过一次的三宫主也看清了那是一杆银枪,三宫主只好侧身躲避。
三宫主落回地上,好半响都没有动作。
这一枪虽然没有击中三宫主,但给三宫主带来的震撼丝毫也不亚于那被贯穿身子的一枪。
难道,真如百里狂徒所说?
三宫主难以置信,决定再试一次。
这一次三宫主没有在跃身而起,而是抬起脚向前走去。
才走出一步,远处的山上又有一杆银枪矢来。
银枪划破夜空,瞬息即至,“噌”的一声落在三宫主脚下。
这一枪的意思已非常明显。
三宫主不愿相信,却又不得不相信,事态竟然正如百里狂徒所说。
百里狂徒看着三宫主的背影又一次大笑起来:“现在你相信了?”
三宫主没有回答,那颗善良的心在无声中沉到了脚底。
三宫主本来还担心条天山会像传闻中一样从眼前消失,却万万没想到小色女的娘亲会直接不让自己上山。
小色女的娘亲既然已发现自己来到了这里,又怎可能发现不到小色女正在被百里狂徒追杀?
明知道女儿性命难保,还视若无睹的冷眼旁观,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娘亲才能做出来的事?
百里狂徒见三宫主已经相信,便也不在笑了。
时常仰天大笑的百里狂徒其实并不喜欢笑,只有在碰到极其好笑的事、极其高兴的事,百里狂徒才会笑。
三宫主既然已相信,那就不好笑了。
不在笑的百里狂徒神色低沉,目色低沉,语气也很低沉:“昂不妨告诉你,纵是那座山上的人愿意让你上去,昂也会杀她,无论她去到任何地方,昂都必杀她。”
三宫主早就料到百里狂徒不会轻易放过小色女,所以才会想着把小色女送回条天山。
如今事态发展成这样,三宫主一下子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苦笑道:“百里先生不愧是古往今来第一狂人,谁都没有放在眼中。”
百里狂徒听得出三宫主的这句话带着一丝无奈的讥讽,也不生气,有意问道:“你可知道那座山上的人为何不肯出手相救?”
三宫主苦笑道:“难道是那位神女无力相救?”
百里狂徒道:“你还不算太笨。”
三宫主不在答话,只是继续苦笑着。
三宫主不相信那位绝世独立的神女会无力相救。
只不过那位神女不肯出手,这些都已不在重要,百里狂徒要怎么认为那就怎么认为吧。
百里狂徒也没有在说话。
要说的话已说尽,此刻已无话可说。
山野间除了六爪黑龙时不时发出的低吟,便只剩下风声。
百里狂徒双手负于身后,昂首立在风中,开始思量要如何处理接下来的事。
小色女是必须要杀的,可面前这个多管闲事的豆蔻少女呢?
思量至此,昂首而立的百里狂徒莫名觉得有一种难以言表的落寞之感涌上心头。
那轮明月还似往年模样,经历过成千上万个夜晚,从来都不曾改变。
那满天的星火也似往年一样,穿越过无数岁月,从来都不曾淡去。
可为何,人却会老去,这片江湖却会凋零呢?
凋零的最负盛名的还是百年之前的那些人物,凋零的连一个新的对手、哪怕是一个合格的对手都找不到。
寂寞。
真的是太寂寞了。
深感寂寞的百里狂徒发出了一声长叹,道:“你走吧,看在你是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算得上是一颗好苗子的份上,昂饶过你这一次。”
能被百里狂徒饶恕无疑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但三宫主完全高兴不起来。
三宫主并没有改变要救下小色女的想法。
平复好心神的三宫主转过身来,向百里狂徒行了一礼,道:“多谢百里先生的爱护之情,可凌音…暂时还不能走。”
百里狂徒目色中露出一丝惊奇:“你不肯走?”
三宫主道:“要是一开始就没有插手,凌音可能会头也不回的走,可如今是凌音把她带来了这里,凌音在怎么样也不能丢下她一走了之。”
百里狂徒道:“那你的意思是——”
三宫主道:“凌音要带她一起走。”
百里狂徒一听这话,就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顿时仰天狂笑起来。
三宫主知道自己有些不知好歹,但三宫主已没有选择。
正如三宫主所说,是她把小色女带到了这里,要她在这个时候抛下小色女任其被百里狂徒杀死,这种事情她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来。
三宫主没有打断百里狂徒的狂笑,而是转过头看了看小色女,又看了看在空中盘旋着六爪黑龙,忽的低声道:“带她走,走的越远越好!”
说话间,纱袖一挥,已将小色女抛了出去。
六爪黑龙接住小色女,回身就往看不见顶的云霄冲去。
“想走?能走哪里去?”
百里狂徒狂喝一声,一掌拍出,身形也跟着拔地而起。
百里狂徒一动,三宫主也跟着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