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只斩出了一刀,但却是一刀二势的招势,且拔刀速度之快,简直已经到了肉眼难见的地步。
“好刀法。”
沈默正在擦着额头上的汗水,就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轻淡的声音。他寻声回头一看,就见那绝壁之下不知何时已经站了一人,正抚掌朝他微笑,正是任平生。
“任前辈……”
沈默忙收刀朝任平生拱手,“前辈来了多久了?”
“来了有一会了。”任平生微笑着走上前来,淡然道:“我见你正专注练功,就没有打扰你。”
沈默汗颜道:“在下闲来无事,便来此随便活动活动筋骨,让前辈见笑了。”
“很好。”任平生淡淡一笑,仔细上下瞧了他两眼,点头道:“看来你的功体已经恢复,这样我就放心了。”
沈默再拱手道:“这两日有劳前辈照料,在下感激不尽。”
“小事一桩,不必放在心上。”任平生摇头道:“你来到此地,本就是因为我有求于你,所以你也不需客套。”
沈默道:“前辈与在下有相助救命之恩,在下自当回报。”
任平生不置可否,忽然眉毛一挑,道:“你我既然已经相熟,前辈二字你就别再挂在嘴边了,听着生分得紧。我年长你几十岁,以后你便称我一声先生好了。”
沈默略微一怔,随即拱手含笑点头道:“前辈世外高人,更曾与家师颇有渊源,如此在下就斗胆称您一声先生了。”
任平生一甲子前便已经与元武宗相识,如今少说也有一百多岁的年纪,却能和沈默不计老少尊卑之分,足见他非但修为绝世,胸襟更是坦荡,沈默心底对他不由又多了几分亲近之意。
任平生微一颔首,看了沈默一眼后,负手向崖边走去,沈默观他神色似乎有话要说,便也跟着同行。
任平生信步来到崖边,他负手而立目望群峰,时而山风吹过,他衣发飘飘,虽只一身素袍,却有一股清逸不凡的绝代风姿。
任平生略微侧头,看着沈默忽然说道:“我看你练功时的身法招式颇为奇特,虽是拳掌之招,但内里却暗藏刀法之势,如此看来,你很喜欢用刀了?”
他话音一顿,又问了一句:“以你的天赋修为,世上任何兵刃你都能用得趁手,能否告诉我,你为何会偏爱用刀呢?”
沈默沉吟一下,随即答道:“因为以在下看来,刀最直接,而且干脆利落,不用拐弯抹角。”
“你的回答倒也干脆。”任平生淡淡一笑,随意瞥了一眼沈默手中的七杀刀,接道:“可你的话却未免有些孩子气。世上之刀千奇百样,拐弯抹角又何止于兵刃?在我看来,你之所以喜欢刀,是与你本身的性格有关。而你手中这口七杀刀的样式直接利落,与你心性相合,所以你才会喜欢它吧?”
沈默一时颇感愕然。任平生顿了顿,淡然续道:“你对刀的感觉,就好比与人相交,气味相投者你自然心生亲近,志趣相悖者则绝无多言。所以这应该就是你偏爱这口刀的缘由了。”
沈默闻言,竟然无言以对,一时只能怔怔的望着任平生。
任平生虽说得轻描淡写,可却让沈默内心发生了难以形容的感触,因为这种言论,就算是元武宗也从未对他有所提及。而任平生如果不是阅人无数见识广博和体察入微,也绝不会说出这种颇有一针见血之意的话来。
沈默忽然低头望着手中的七杀刀,微微皱起了眉头,目光却一片茫然。
任平生见他神色,淡淡一笑,岔开话题问道:“你方才所练的功夫甚为奇特,似乎不是元武宗的武功路子,不知可有来历?”
沈默收起内心复杂的思绪,抬头回道:“在下方才所练之功,名为狂风刀步,是在家师的指点下由在下自创而来,雕虫小技,让先生见笑了。”
“自创武功?”
任平生语气一变,脸上浮现起几分诧异之色,随即目中也闪出一抹亮光,他不由又仔细瞧了瞧眼前的年轻人,神态中顿时多了几分赞许之色。
“我原以为你只是根骨天赋不错,又恰好遇到了元武宗,所以才有如今的武功修为。”任平生语气微沉,说道:“可知天下武者,一生所练无非前人所留之学,循规蹈矩,极少有人能独具创新、突破超越前人之能。却不想你年纪轻轻,竟能自创一门武功,如此悟性,当真难得甚哉!”言中赞许之意溢于言表。
沈默尽管生性恬淡,但此刻能被这位隐士高人由衷夸赞,一时内心也颇为兴奋激动。但他暗中高兴之余,却又不想任平生误会他有轻浮骄傲之意,当下脸皮微红,正色说道:“先生过誉了,若非家师悉心教导,在下纵有所悟,也绝难练成这门武功。先生武功之高当世少见,与您相比,在下这点微末之技,真可谓雕虫小技了。”
“非我狂妄,一甲子以来,我从未轻易肯定和夸赞过谁。”任平生微一皱眉,道:“我与你这样说,也绝非客套,实因我欣赏你的本事。而你身怀此能力,也不必故作谦虚,更不必妄自菲薄,不然可就有失你的真我本性了。”
沈默被他一语点破,不由一时微感窘迫尴尬,连忙道:“先生所言极是,却是在下有些不够爽快了。”他本就是豁达随性之人,说完这句话后,就已经将先时的尴尬一语带过。
任平生道:“但你能饮水思源,始终记得元武宗对你的教导之恩,足见你重情重义,是一条汉子。”
沈默一时无话,不由又想起了师父,心中难免一阵失落难过。
任平生沉吟片刻,忽又说道:“我能看得出来,你的武功根基扎实,所学的武功门路也很多,想来元武宗定是已经将他自认为能入流的各种武功统统都教给了你。可你学的武功虽多,但真正有所境界的,应该也是刀法了吧?”
沈默沉吟道:“在下跟随师父二十余年,的确学过许多武功,可在下天资有限,未能将师父传授的所有武功都练到他那种境界,唯一能有所突破的,也的确只有刀法了。”
任平生瞧了他一眼,淡淡道:“元武宗可称一代奇才,他的武功修为自成一道,别人又岂能轻易达到或者超越他的境界?他虽教了你他所会的东西,但他是他,你是你,武功虽是相同,可人却不同,所以结果自然也并不相同了。”
沈默听着这一番话,心中隐约又生起了某种触感,但一时又抓不住那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感觉,不由又怔怔出神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