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您怎么了？”

记忆里，这似乎是解颖秋第一次看到纪允炆脸上出现如此明显的惊慌失措。

莫名其妙地扔下一句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的话之后消失，没一会儿又一脸慌忙的出现——这样的事情解颖秋还以为不会在师父身上发生。

此时她和阮莺正在一旁看着文裳卿几人率领陷阵营的将士们把失去意识的龙家武者们捆绑起来堆在一起。

她俩倒是想要帮忙，但是文裳卿却表示两位师姐已经出了很多力，这种善后的工作就不用再劳心了。

正纠结着要不要动身去追师父，师父自己就回来了。

“有没有发生什么异常？”纪允炆环视一圈，发现好像一切正常。

陷阵营的将士们分工明确，有条不紊地将龙家的武者们集中起来。并且分出了数支队伍开始搜查附近的房屋。

“没有啊。”解颖秋被问得云里雾里。

但随后，她的目光越过眼前的师父，看到了远处正快速赶来的那个人。

认出对方是谁后，解颖秋的眼神立刻锐利了起来，周身的气息也带上了刺，有些咄咄逼人的样子。

师父刚才那么着急地追出去，就是追她？！

“你这么着急干嘛？我话都没说完！”尤雪赶到纪允炆身边，气息略微有些乱。

堂堂大宗师居然能因为追逐就气息紊乱？解颖秋绝对不信。

“谪仙子怎么也在？”解颖秋有些没好气地问道。

阮莺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地站到了解颖秋身后。看向尤雪的眼神虽然不说带着敌意吧，但最起码的防范是有的。

放在以前，两人还不会如此露骨。但既然一直以来都跟木头一样的师父如今总算开始有了松动，她俩就不得不对尤雪这个很可能曾经和师父“有些什么”的人多加防范了。

尤雪注意到两人的状态，也不由得略微皱起眉头。

这两个小丫头之前对我有那么排斥吗？或者说她俩对我的排斥表现得那么明显过吗？

“我跟龙家有些旧账，本来今天是来看看能不能算清楚的，结果就遇上了你们。”尤雪解释道。

随后，尤雪大致将事情解释了一遍，还顺便简略说清楚了她和龙家之间的仇是怎么结下的。

原因并不复杂：龙家在扩张的过程中很自然地会注意到身为大宗师且经常在大炎境内活动的尤雪，也很自然地会想要将她也变成龙主的众多傀儡之一。

尤雪对于龙家的那番所谓的“宏图伟业”相当不以为然，龙家也不是那种会和人客气商谈好聚好散的作风，因此双方的第一次接触就闹出了人命。

尤雪以一敌五干掉了龙主足足五个至少有着一流武者实力的傀儡，随后销声匿迹。

这样的行为彻底激怒了高高在上的龙家，这个鲜少会亲自出手的庞然大物久违地对尤雪展开了围剿。所幸尤雪孤身一人，既没有家族或是门派的牵挂，也没有弟子或是友人的软肋，离开大炎之后即便是龙家也很难再对她造成太大威胁。

但尤雪终究双拳难敌四手，就算是当世成名的大宗师也难以招架龙家那可怕的威势，因此她才会开始寻找能够一劳永逸解决问题的方法。

她尽可能查阅古籍寻访高人，总算是打听到了能够彻底杀死已经不能算是人的龙主的方法。

因此她才会想要进入晋国皇室的宝库之中，取走其中的一盏灯。

那是传说中保存了上古天火的火种，并用如今连神话都极少提及的龙鱼的油脂为燃料的灯。根据尤雪的调查，那盏灯的火焰能够真正烧死龙主。

即便有了这个东西，她也迟迟没能动手——皇帝姬世恢对龙家多年来在大炎境内经营的巨网突然发起了猛烈的攻势，大炎境内突然陷入了一片混乱。

龙家将散布各地的傀儡和高手全都集中了起来，这让好不容易才顺藤摸瓜查到这座秘密城市的尤雪更加无从下手，何况她本来就和龙主之间差距甚大。

看到纪允炆带着人来到附近时她本想现身和纪允炆联合，没想到纪允炆直接就进了城。

说实话，看着纪允炆进城，尤其是皇宫崩解的那一刻，尤雪的心中是有些绝望的——在她心中纪允炆就是“天下第一”的代表，如果龙主成功夺舍了纪允炆，那么她最好的选择也许就是立刻自尽。

但她没有，因为她心底里坚信纪允炆不会输。

她很庆幸自己的信心没有出错。

“原来如此。”解颖秋点头，虽然觉得尤雪说的很不可思议，但作为亲历者，她对于这近乎神话一样的事实也无从否认。

一旁的阮莺虽然也很是震撼，但从尤雪的叙述中她注意到了另外一个说不通的地方——

“谪仙子，您说需要靠您手中的那盏灯才能烧死龙主？”

“我也不能确定，但这是最有可能的方法了。”尤雪摇头，“将那邪法修炼到这般境界，龙主已经不是寻常生灵。究竟能不能杀死犹未可知。”

虽然只是古籍残篇中的只言片语，但龙主所修炼的邪法在到了一定境界之后任何一个傀儡都可以是正主，就算将傀儡肉身全都毁灭，其鲜血所溅到的地方甚至是其到过的地方的一草一木、一兽一鸟都可能成为其新的身体。

可是——

尤雪看着已经被处理得差不多的龙家诸多武者，以及本来是皇宫的偌大一块空地，又看了看站在一旁的纪允炆。

她只能认为是纪允炆用别的某种方法成功杀死了龙主。

这也是阮莺觉得奇怪的地方。

“师父，龙主真的死了吗？”

阮莺并不怀疑师父的实力，毕竟龙主被消灭时她亲眼目睹了。从那非人存在身上察觉到的恐惧和绝望是没有任何虚假的。

阮莺承认龙主确实像尤雪所说的那般可怕，但能让龙主如此恐惧的师父，则更是让她好奇。

尤其是她曾短暂见过师父那至今没有向她们说明的“另一面”。

“放心吧，这一点为师还是能保证的。”话是这么说，心里也莫名就是这么相信的，但纪允炆自己也说不清楚这种自信是哪来的。

他只是模糊的知道：自己不是杀死了龙主，而是字面意义上将龙主的存在“抹除”了。

“那你刚才那么急着跑回来？”尤雪并不质疑纪允炆的自信，反而是语气里带上了些许醋意。

“师父是担心我们几个被龙主留的后手伤到吧？”似乎是抓到了某种机会的解颖秋立刻上前揽住纪允炆的胳膊，得意地笑道：“多谢师父关心。”

然而尤雪并没有像解颖秋预计的那样醋意更进一步，反倒是露出了一副颇有些释怀和安心的表情。

事实上，如果解颖秋没有这炫耀般的举措，尤雪还不会感到放心。

傻孩子，这个人可不是你现在这样能拿下的啊——尤雪脸上甚至浮现出了往常那般洋溢着自信的笑容。

这种小女孩一样的姿态只会让解颖秋离自己“被师父当作女人看待”的目标越来越远，这一点尤雪可再清楚不过了。

见尤雪不怒反笑，而且那笑容总让人觉得和师父神似，解颖秋不由得一阵不爽，更用力地抱住了纪允炆的胳膊。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纪允炆没有像往常那样提醒解颖秋的行为不太合适，这一点倒是更让尤雪觉得很新奇。但她能从纪允炆看向解颖秋时的眼神察觉到：事情并没有走到那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