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越接近兔村,越感到死寂,平日里小兔妖会在村口外面等着了,今儿走了一阵,竟然没遇到任何一只兔子。
傅钲心里涌出不祥的预感,他加快脚步跑去。
到了兔村,便被眼前的一幕惊得说不出话。
曾经宁静祥和的兔村,如今一片狼藉,残肢断臂到处都是,有些地方还有被啃噬过的骨头。
他心里止不住的颤抖,跑到小兔妖家一看,门口摆着一圈的兔皮,血淋淋的,像是从身上撕扯下来一样。
傅钲一眼就看到那只小兔妖的皮,他的毛发是最纯正的白色,比雪还白,如今也孤零零的混在一大堆兔皮中。
那里还有不少和他一样大小的毛发,都是喊他大哥哥的小兔妖吧?
兔妖家里,躺着几头狼,许是吃饱喝足了,睡得正酣。
傅钲将含章抽出,化为长剑,踢醒一头熟睡的狼。
那狼睁开眼睛,迷惑的看着他,随后逐渐清醒,上肢趴在地上,警觉地盯着他。
其他狼群也都纷纷醒来,将他围起,露出锋利的牙齿,问:“你是谁?”
傅钲指着门外一圈兔皮问:“为什么杀他们?”
这话让狼群发出尖锐的笑声,其中一头狼化成人形,走到面前说道:“他们是食物,狼吃兔,不是天经地义吗?”
傅钲愤怒不已,“他们已经修成人形,是人,不是兔子!”
“哈哈哈,”那狼大笑不止,“谁说化成人就不是兔不能吃了,别说他们,就连你,我们也能吃!”
“嗷呜——”
随着几声狼嚎,狼群扑向傅钲,傅钲眼神一凛,提着含章便迎上去。
金乌西坠,傅钲浑身是血的从兔窝中出来,他把含章收回,坐在门口台阶上,看着前几日还和他说笑的兔妖们如今全葬狼群之口,连皮都被扒下来。
只不过隔了一场雨,便是如今的满目疮痍,况且他们是人的啊……
傅钲没有一次这么强烈的感觉到弱肉强食的法则,这个世界胜者为王,败者沦为别的物种的盘中餐。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的道理他都明白,可是,他们已经已经脱胎换骨,变成了人,只是因为物种的食物链关系,就注定跳不出这个法则了吗?
他坐了好久,想了好久,在晨曦笼罩之际毅然决然做了决定。
然后,他收拾行囊,打算远行。
如今,他想,他已经找到了要走的道。
既然这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那么就让自己变强,唯有强大才有话语权,才能保护弱小,固步自封怎么能得道?
这一路定然坎坷,大大小小的怪物数不胜数,吃人的妖,吃妖的妖,都是路障。
那就杀过去,拼出一条血路走到最高。
这个世界只有弱肉强食作为唯一法则,那就由他再制定一条法则:修出人形态的物种不得作为食物。
同时,以善为本,制定一套秩序,维护这世界的自然运转。
以战止战,以杀止杀,走一条杀戮之道。
这才是他的道。
十年后。
香烛街的发展已经和曾经不可同日而语,城市开发建设将香烛街纳入版图中,种子站的住宅楼拆迁建了新小区,四周都建了楼,马路也扩宽不少,地铁穿街而过,出行比以前便捷多了。
唯一不变的,还是街道一家古色古香的“渡”棺材铺。
这片区域已经是自给自足的小型社区,寿衣店和棺材铺这样的铺子不适合继续下去,有开发商想征收土地,街道两侧的铺子基本都同意,毕竟拆迁富三代。
可叶凝玉做了钉子户。
一个普通女人自然是没有能力与资本论对抗,可她不是普通女人。
比资本,在钦市谁比得过余家,比背景,也不知道谁出面说过话,上头硬是没敢提这茬。
叶凝玉连面都没露,开发的项目就绕过她的铺子,还另外给开了一条路。
所以,整个香烛街如今只剩她一家棺材铺,生意自然是比之前好多了。
但丝丝不高兴,她年纪又长了些,个头却是没多大变化,爱玩贪吃蛇的毛病依旧没变。
本来也不指着铺子养家糊口,丝丝三天打鱼 两天晒网,过得轻松,开门就摸鱼。
谁知道现在生意好了,她摸不了鱼,自是不太乐意。
叶凝玉如今更不管事,她容貌十年未变,按照以前的惯例,是要换地方住了,可她没走,依旧守着一亩三分地,基本上也不怎么出门。
这铺子本来是要给木十九的,但因着她还在,又得往后拖。
当庭院内的玉兰花开满枝头的时候,叶凝玉站在花下似有所感,转身一看,便看到一人沐浴着阳光,大刀阔斧地朝她走来。
那人模样未变,身上气息已经是历经千帆的沉淀和内敛,以前是出鞘的利剑,如今却是携着归隐似的淡薄与沉稳。
他径直走到叶凝玉面前,眼中带着笑意和思念细细端详着她。
一片花瓣飘飘然落在发间,傅钲抬手轻轻拿开,动作轻柔又克制,随后,他轻声问道:“吃饭没有?”
叶凝玉缓缓笑了,陌上花开,她等的人,终于回来了......
两人在一起腻歪一天后,便打算回家看看。
可军区大院不好进,他又不能明目张胆地回去,毕竟在世人眼中,他已经死了十年。
傅钲现在和叶凝玉一样是以鬼身修成了人,在这个世界里有太多的限制,傅钲在异世重建了一个小世界,更明白秩序的重要。
然后,他想到了余恒远。
余恒远依旧单身,棺材铺虽然不常来,却时刻关注着叶凝玉的消息,只要她这边一有什么风吹草动,他都会第一时间解决。
傅钲不在的这些年,他把她护得很好。
余恒远看着傅钲,久久都没说话,傅钲站在叶凝玉身旁,含笑地看着他。
傅钲还是曾经的模样,自己却已然渐渐老去,天道不仅给了傅钲一线生机,也给了他和玉儿并肩而行的资格。
该放下了,不是吗?
余恒远开车载着两人回大院。
他家里一切如故,院子外墙上爬满了鲜艳的月季,保加利亚玫瑰全都盛开,整整一大片,鸡舍还在,一群咯咯哒在里面乱窜。
如他离开时所设想的一样,漂亮,又生机勃勃。
他推门而入,客厅沙发上的人听到动静转头看来,他微微一笑,说道:“爸,妈,我回来了。”
语气稀疏平常,好像不曾远离过。
又过了不久,傅钲某天突然告诉叶凝玉,余恒远失踪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已经好几天了,家里,公司,住宅,甚至那座岛,都找遍了。”
叶凝玉一愣,半晌没说话。
傅钲接着说:“听说几年前他就已经在着手培养接班人,公司和家里的人都做了打点,显然是有备而来,只是不知道会去哪里。”
叶凝玉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你听说过吗?有些动物在临死前,会偷偷离开自己的族群,寻一个任何人都找不到的地方,默默等待死亡。”
傅钲长叹一声,他离开百年,有些事早就淡了。
“但愿他下一世,能抛下执念,早日解脱。”
【第一部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