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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雨了。
男孩倚在窗边,凝望着窗外阴雨绵绵。
枯萎的藤叶被坠落的雨滴击散,破碎的尸体被风卷入泥泞,搅碎、吞没、湮灭,新生的嫩芽来不及抬头,就先一步被呼啸的狂风碾断了腰。
一切都是如此沉闷、枯燥。
经常下雨的地方无论刮多大风雨都不稀奇,偶尔展露的阳光也难以照到此处。窗外的风景日复一日、无味单调,繁碎的雨声“啪嗒啪嗒”砸在玻璃上,听久了也只让人觉得心烦。
但今天有点不太一样。
男孩支起身子。
窗外雨势越来越大,流动的水幕几乎已经完全覆盖了景色,男孩不得不眯起眼睛,聚焦视线,透过一片阴雨,才勉强瞧见那熟悉的黑影——
没有眼睛、没有嘴,浑身漆黑,像一块不透光的幕布,偏生又长了个人形的躯体,立在原地一动不动的时候,活像尊人体模型。
——它是半个月之前出现的。
最开始只是一团模糊的影子,盘踞在一棵新生的树苗底下,像是树荫,男孩没有太在意。
后面树苗被移走,白线划分的“禁区”又扩大一圈,没有任何拥有活力的生物会溜到他眼前,男孩才后知后觉地发现。
那团黑乎乎的东西,即使在完全暴露于阳光的情况下,也依旧存在。
甚至,还由一个简陋的椭圆形,拉伸延长出了模糊的人形。
似一幅诡异涂鸦。
“……”男孩打了个寒颤,他不明白害怕的概念,也不懂恐惧是什么,在他看来,这片阴影本能地让他感到非常不适。
于是在一次蝎毒注射后,感受着剧烈灼烧般的痛感在身体里乱窜,已逐渐习惯这一切的男孩平静地对蒙纳狄赫尔洛迪说:“院长,我的房间,窗外有东西。”
“什么东西?”蒙纳狄赫尔洛迪漫不经心地问。
“我不知道。”
蒙纳狄赫尔洛迪没有管他,自然也没有回应他的请求。在她看来,美好的事物如果被发现,男孩肯定是不会主动对她讲的;他愿意告诉她的,只有那么些平淡、或不美好的东西。
既然如此,她为什么要管呢?
这正是她所希望看到的啊。
用孤独、不幸填充他人生的色彩,用长达十几年的时间对他进行重复的折磨和特训,自然而清醒地在黑白的世界里沉沦,直到某个时刻——
那位“大人”会亲自牵起他的手,如神明莅临般,带来第一丝曙光。
到了那时,名为“救赎”的羁绊会将他所有的爱与美好数尽绑定在一人身上,像神明与祂绝对忠诚的信徒,倾注所有的信念,自愿地、永远地、能顺地依附在那位“大人”身边。
这是男孩被创造的初衷。
也是她最终需要完成的任务。
“……”
思绪倏然收回,男孩看着窗外的黑影,心想:它好傻。
都不知道避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