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与白泽临死前最终的心愿,撞在了一处。
他和她共同的愿望,他和她曾经以截然不同的方式祈求过的,几乎绝不可能实现的美好场景。
“你说得对。”常青点头,“人类与妖兽争斗至此,不过是因为尘世的空间有限,灵脉更少,妖兽又无法归返灵界所致。”
“是啊,要是真有那样一天就好了。”
正因如此,他之前才会想要抢夺麒麟血,再开通天引。
他记得她回他以微笑,眼中是说不尽的悲哀。
他蹲下来,将一只手放在白泽的心口。
那是,多久之前的事了呢?
“这是什么?”白泽只觉得从他手心中涌来熟悉的热流,朝腹部的伤口涌去,惊讶地问。
那时,他是这样对她说的吧?
“这是你之前传授给我的妖力,如今不过是物归原主。”
“等到有一日,人类也好,妖兽也好,都不用再彼此争斗了,你也不用再总是守着莲心塔,我带你出去走遍神州大陆,吃遍各地美食去。”
常青站起身来,退了一步,整个身形都开始消散在光芒里。
他看见自己兴致勃勃地持着支笔,在一幅旧地图上挨个儿圈点着,而朱成碧躺在他身后的美人榻上,用团扇挡着脸,慵懒地打着呵欠。
“我会助你拿到最后的定魂玉,在用它打开通道之前,你还不能死。”
他看到的是自己。
四
那一刻,常青看到的并不是白泽。
刚睁开眼,侧腹便有剧痛袭来。
“如果牺牲掉我,就能打开通往灵界的通道的话,我会做的。”他平静而缓慢地说,“我就要死了,可我从未后悔过。只要能让尘世和灵界就此相通,我辈能够回到家乡休养生息,再也不用与人类彼此争斗——我能做任何事,牺牲掉任何人,自然也包括我自己。”
常青略微蜷起了身子,等着白泽用重新得到的妖力修补伤口,一面暗暗地将那只总是扔各种烂摊子给自己收拾的白泽骂了千百遍。
就跟他第一次出现在年幼的常青面前,将生花妙笔带给他时一样。
好不容易感到疼痛渐渐消退,他刚将手放下,脖子上便多了柄寒光闪烁的重剑,剑身上的封印已经解开了一半。
他已经不再使用常青的外型,而是重新恢复了神兽的模样,一只雪白的、浑身发光的兽,额上有鲜红的眼纹。
“你如今是白泽,还是常青?”
白泽静静地看着他。
霍依然将他拎起来,按在旁边的汉白玉石碑上,冷冷地开口。
“那是因为牺牲掉的不是你!”
他没说错吧,果然是烂摊子!
“为了成就大事,就是牺牲掉一两只又如何?”
“我真是常青!”他赶紧解释,“之前那个才是白泽!”
“你破坏掉的灵脉还不够多吗?”常青忍不住指责,“而且,你还需要一只活生生的妖兽当作柱子,当作牺牲!”
“之前那个也是如此说,还不是一样诳我来戈壁滩上寻这定魂玉?”霍依然略偏了头看他,一脸的不信,“除非,你能告诉我你在天香楼里藏了几份私房钱。”
他腹部的伤口一直在流血,如今已经形成了一处小小的血泊。可他并不处理伤势,反而开始喃喃自语:“明明只差一点,就可以拿到蚁狮头上最后的定魂玉,打开灵脉,通往灵界的……之前在武夷山,若不是你阻止我,我都快要成功了!”
“那不是私房钱,是给小梨攒的嫁妆!”常大人面红耳赤,“也,也就在后院的玉兰树下面藏有一处……”
“你看,这就是段清棠的仇恨,是人类对我们的仇恨。数百年来栉风沐雨仍不曾消弭,依然炽烈犹如火焰——到头来,我果然还是要死在人类的仇恨里。”
“喔?”
他朝常青抬起了那只被灼烧得焦黑的手。
“‘朱’字的灯笼里还有一份……”
“依然有效。”白泽恨恨地磨着牙,“段清棠这家伙,真是不容小觑。”
“就这些?”
“但是,已经五百年了。”常青难以置信,“那阵法依然有效?”
“还有圆窗前绘着桃花的屏风下面……你在记些什么?!”
“是,正是当年他用来捉住秋子麟的大型杀阵。无论是怎样凶猛的妖兽,只要落入其中,都会丧失妖力,变得与普通人类无异。”
霍依然拿着支细笔在纸上写着,还吹了吹纸上的墨:“很好,等你什么时候得罪了我,我就把这张纸托青鸟送给朱掌柜。”
常青的脸色变了:“难道说——”
“所以你信我是真的了?”常青问。
“这次不一样。”白泽略有些喘息,休息了一阵才接着说道,“我受伤之处,是在段清棠设在戈壁滩上的杀阵之内。”
“早在把你按在石碑上,发现你没被烧黑的时候就知道了。”霍依然淡淡地道,收回了重剑。
“若我死了,你也会死。”常青冷静地指出事实,“之前若是我的身体受损,第一个急着疗伤的就是你,怎么这次……”
……他究竟是怎么交上这种朋友的??
“你那身体教蚁狮咬坏了。”白泽居然有些幸灾乐祸,“现在出去,只怕要活活疼死。”
为了探查法阵,霍依然唤来了妙音鸟。
“你既受了伤,为什么这次我却没有自动回到身体里?”常青又等了一阵,却不见跟往常一样有光芒笼罩住自己,忍不住问。
她朝天空伸出了一只手,哼起了悠长的曲调,很快他们头顶便响起了拍翅声——前半截身体是披着鲜红面纱的女子,后半截却是巨鸟的妙音鸟们从天而降。
对方连哼都懒得哼一声。
和以前一样,她们围绕着霍依然,抚摸着她,就像是在跳某种神秘的舞蹈。
“你受了伤?”他明知故问。
紧接着,妙音鸟们轰然而散,飞上了天空。
但他并没有急着察看棋盘,而是起身朝白泽走了两步,又谨慎地停了下来,保持着安全的距离。
再回来时,她们每一个的手中都抓着一块戈壁上常见的石子,不同的只是,有的是粗糙的砂岩,有的却是鹅卵石。
这一子下去,犹如石子击破了平静的湖面,整个黑白双方的形势重又开始变化。
她们一只接着一只地飞过霍依然脚下,用石子一点点地拼出了图案,就像是围绕着同一个中心旋转的重重圆环。
因此当白泽浑身是血,“砰”地一声掉落在不远处时,常青吓了一跳,不由得松了手,手中的白子就此落向了棋盘。
“每一颗鹅卵石都代表一块铭文清楚、仍有法力的石碑,而砂岩的正好相反,代表的是失效的。”霍依然对常青解释,“而这个地方是蚁狮的巢穴,它现在正躲藏在里面。”
为了寻找克制对方的办法,他手中持着白子,蹙着眉头,想得都出了神。
“果然,它选择了在失效的区域内筑巢。”常青点头,“得想个办法引她出来。”
他被山桃树簇拥着,面前的棋盘上黑白双子瞬息万变,厮杀不休。
一只妙音鸟在霍依然的耳畔呢喃了一阵,接着所有的妙音鸟都展开了翅膀,飞走了。
就在白泽占据了常青的身体,带着霍依然追捕蚁狮的同时,真正的常青却被困在生花妙笔之中。
“她们不喜欢这里。”霍依然望着鲜红的面纱消失在天际:“这里让她们感到刺痛。”
“真糟糕,只差一点就能到手……”白泽望着眼前的日晷,不甘心地闭上了眼。他朝黑暗之中坠落了下去。
“五百年了,段清棠的法阵还是这么厉害。”常青点头,“既如此,不好好利用一下岂不可惜。”
这副身体毕竟属于常青这个人类,负担不起太重的伤势,如果他死掉了,困在他身体里的白泽也会跟他一起死去。
“你是说——”
但他此刻无暇再深思下去了。
“引那蚁狮到法阵最强之处!”常青朝地上的石子一指。
难道竟是错的?
法阵最强处,也就是几乎所有石碑都依然完好的区域,是整个圆形法阵的中心。
他之前以为那定魂玉只是单纯地加强了蚁狮的妖力,让她能制造大型幻象,也能快速愈合。
霍依然和常青在这里找到了一样特殊的东西,一个同样以汉白玉石雕刻而成的宝座,靠背正中还有一处凹洞。
这蚁狮明明已教霍依然斩为了两截,却为何转眼间便恢复了原貌,甚至连被金毛犼撕裂了的面纱,都还一模一样地挂在脖子上?
大小正好能放下蚁狮头顶那枚定魂玉日晷。
剧痛之中,白泽惊讶地朝下看去,却看到了一张目眦尽裂的舞姬的脸。
“你来看,这洞里还残留着日晷的晷针。”常青对霍依然道,“可见那日晷本身是安放在此处,属于法阵的一部分,直到被蚁狮偷走为止。”
蚁狮口中伸出的长颚狠狠地咬在他的侧腹,鲜血翻涌,沿着蚁狮的下巴滴落在地。
他拿出了生花妙笔,在空中用墨汁绘了个端端正正的六边形,每一条边的墨汁犹如瀑布般朝下坠落,又在最底处汇合在一起。
等白泽终于察觉到了异状,已经来不及了
最终哐当一声自空中掉落的,是一块犹如磨盘般大小的水晶,每个面都在不断地闪着光。
它原本指向酉时,现在却指向了申时,足足朝前移动了一个时辰。
“太浮夸了。”霍依然抱着手臂在一旁评价。
不仅如此,那道阴影还在悄然移动。
“你啊,一点都不懂女人心。”常青反驳,“她们天生就是喜欢这种闪闪发光的东西,而且越大越好。”
他并没有注意到,那只没有晷针,只是刻着十二时辰的日晷,其晷面上忽然出现了一道阴影。
竟说她不懂女人心?
所以他还是朝蚁狮头上的定魂玉伸出了手。
霍依然竖起了眉毛,但却没有反驳。
但他显然并不知道世上还有一种人,素来都是直来直去,从不会撒谎,也不屑于撒谎的。
因为她已经听到,在围绕着他们的石碑之间,传来了虫腿摩擦石碑的窸窸窣窣声。
千百年来,这聪明的瑞兽挖空心思,使尽千方百计,甚至不惜用眼纹操纵人类,以达到自己的目的,时间长了,他也疑神疑鬼起来,总觉得每个人都在背后藏有阴谋。
那蚁狮果然爬了过来!
白泽并不了解霍依然。
她跟常青交换了个眼神,各自寻了块石碑藏身。
三
按照先前的计划,等蚁狮靠近,常青会将这块水晶化为墨汁,重又在新的位置画一块更大的,从而将蚁狮一点一点引去霍依然躲藏的方位。
“你猜我会不会信你?”他嘲讽地笑着。
此刻蚁狮的力量会遭到法阵的削弱,变得如同寻常人类。
可“常青”的手仍是落了下去。
这时的它要对付起来就容易得多了。
她耗力过多,一时无法动弹,只得出声提醒:“它未必已经死透了。”
常青躲在石碑后面,但见六条长腿晃动,蚁狮拖着巨大的肚子越靠越近,他手中的笔虚悬在空中,蓄势待发。
“小心。”霍依然在一旁说。
一旁的霍依然将一只手按在重剑的剑身上,封印重剑的布条犹如有生命一般,在半空中浮动着。
“常青”不由得大喜过望,伸手就要去摘那定魂玉。
偏偏就在此刻,常青瞥见了一行字。
“常青”再扭过头去,便见蚁狮的身体晃了晃,恰好从女子的细腰处整齐地断为了两截,上半截软趴趴地滑落下来,躺在他面前——曾经的舞姬大睁着失神的眼睛,只有额上的定魂玉日晷依旧泛着光泽。
它被人刻在汉白玉宝座的靠背后方,所以之前他跟霍依然都不曾注意到。
那光芒自霍依然的重剑中升起,犹如惊鸿一般划过半空,又在转瞬之间消失了。
这句话的刻印很深,虽经过五百年风雨侵袭,仍不曾完全消失。
“毕竟,武艺高强的赏金猎人在任何时候都很有用。”刚说完这句话,他便笼罩在了一片耀眼的光芒之中,不得不扭头躲避。
就好像刻下它的人提前预料到了,它会跨越五百年的时光,再与此刻的他相遇
“唉呀,本来还想提醒你一句的。”“常青”站在一旁,双手都藏在袖子里,事不关己地说。
“引蚁狮至此可救阿碧”,它这样说。
可那蚁狮并不肯罢休,竟将全副重量都压了下来,霍依然奋力抵抗,却还是只能看着眼前尖利的大颚朝自己的胸口越来越近。
用的竟是常青自己的笔迹。
霍依然转过剑身抵挡,那大颚咬在重剑之上,发出铛的一声。
这怎么可能?电光火石之间,常青问自己,段清棠模仿了我的笔迹?可他如何知道五百年之后会有一个我,也伴在阿碧身边?更重要的是,这句话意味着,朱成碧很可能有危险,而能不能救她,将取决于常青是否相信这句话。
那上半身的女子之前曾经血肉融化,面上露出斑斑白骨,却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恢复了原本的容貌。不仅如此,她的口中还生出了一对尖利的大颚,开合间咔嚓作响,便要朝霍依然的头上袭来。
蚁狮已经靠近了地上的水晶。
奇怪的是,它身上一点受伤的痕迹都没有了。
她伸出口中的大颚,试探性地碰着水晶的表面。
她身后的砂地忽然爆炸了,他们所追捕的那只蚁狮从中一跃而出,六条虫腿交错袭来,眨眼间便将她按倒在地。
它竟融化了!
“我说得没错罢,白——”说这句话的时候,霍依然早已在动手解除重剑的封印,然而她最终并没有能够完整地吐出白泽两个字。
蚁狮迷惑不解,但她很快发现,它并没有消失,而是出现在了汉白玉宝座的上方。
常青转过头来,斜睨着她。这个动作让他看起来分外阴冷。
那里的刺痛感比任何一处都更强,她很不愿意靠近。
“我刚才也有碰过同一块石头。”她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它并没有灼伤我。或许它只是对妖兽有反应。”
但那水晶悬在宝座上方,竟然旋转起来,朝四面投射出斑斓的色彩。
不仅如此,她还慢慢地握紧了重剑的剑柄。
蚁狮被迷惑了一般,缓缓靠近。
然而霍依然没有动。
“你究竟在做什么?”一旁的霍依然被常青搞懵了,朝他做着口型。
“我运气不好,正好撞上符咒还是完整的这块。”常青耸了耸肩,转身要走,“咱们还是去追那蚁狮要紧……”
五
“但它依然烧伤了你的手。”霍依然缓缓说道。
倘若常青和霍依然能拥有妙音鸟的翅膀和眼睛,能从高空中俯瞰这一座被遗留在戈壁滩上数百年的古老法阵,他们将会发现奇妙的事情此刻正在发生。
“这法阵看来设置已久,得有数百年了吧?”常青回答,“日晒雨淋到如今,上面的符文早就去得七七八八了,就算还有功效,也大不如前。那蚁狮正好借它来保卫巢穴,也有可能。”
这时已经是黄昏时分,太阳西沉,无数块汉白玉石碑在夕阳的映照下,朝东方的大地拖出了长长的阴影。
“但为何蚁狮会逃向此处?而且看它的踪迹,分明是朝法阵的中心而去的。”
然而眨眼之间,其中一些阴影的方位开始缓缓移动,发生了改变。
之前的狻猊也是受这法阵影响,所以才消散了吗?霍依然暗自揣测。
直到所有汉白玉石碑的影子都指向了圆形法阵的中心,那张汉白玉雕刻的宝座。
虽然都已经遭风沙掩埋,露出的部分也高低不一,但她仍能看出这些石碑被人精心设置过,是围绕着远处的某个中心,一圈一圈地排列着的。
这一刻,整个法阵看起来,就像是只巨大的日晷。
他说得没错,霍依然果然在附近找到了更多刻有铭文的汉白玉石碑。
而就在同一刻,蚁狮带着她头顶的定魂玉日晷,正好处于宝座之上,也就是整个法阵的中心。
“我知道这是什么。”他低沉地说,“这是一处法阵。如果我没有猜错,在这附近还会有更多类似的石碑,它们组合在一起,形成的是一个专门捕杀大型妖兽的死阵。”
巨变陡生。
常青还在看着自己的手掌沉思,被她问了好几遍才反应过来。
常青和霍依然身侧,朝向东方的那些石碑忽然亮了,甚至连那些铭文模糊,已经失去效力的石碑,也一同亮了起来。
“你可认得这是什么?”霍依然问。
这光芒很快便熄灭了,但接着朝向东北的石碑也亮了起来,熄灭后,是朝向正北的石碑发亮……
现在那只接触过它的手掌已经发黑,犹如被烈火烧灼过。
法阵中的光芒依次明灭,流转不止,而且速度越来越快。
常青落下来的时候,正好撞到了这块石头。
而那宝座上的蚁狮尖叫起来。她额头上的日晷也同样旋转着光芒,在这光芒之中,常青他们眼见着她越缩越小,由成年的蚁狮缩小为幼虫,又由幼虫缩小为卵。
地上确实有块石头,而且是一块戈壁滩上很罕见的汉白玉。四四方方,有如棋盘,绝大部分都被砂砾所掩埋,露在外面的一面镌刻着无从辨认的铭文。
最后被风吹散的,只是一撮轻烟。
“并不是……很严重……”他倒吸着冷气说,“只是地上正好有块石头……”
而那日晷形状的定魂玉最终啪哒一声,掉落在了汉白玉宝座上。
霍依然过去扶他,却被他躲开了。
之前常青听霍依然描述过,这蚁狮无论遭受多么严重的伤害,都能在短时间内恢复。之前她还以为是那定魂玉加强了她的复原能力,原来并非如此,而是直接逆转了蚁狮身上的时间,让她恢复到了受伤之前!
所幸狻猊之前飞得并不算很高,霍依然在空中调整了姿势,稳稳地落在了地上。一旁的常青就没有这么好的身手了,结结实实地摔了下来,面露痛楚,半天都没有爬起来。
只可惜,眼下被触发的法阵加强了日晷的功效,反而让蚁狮幼化过了头。
仓促之下,也来不及再绘新的坐骑,他俩就此坠了下去。
常青感慨着朝宝座靠近,想要将日晷捡起来。
刚说到这里,两人身下的狻猊却不知为何,竟犹如太阳底下的雪狮子一般融化了。
“嘘!”霍依然警告道,“石碑里的光还没有灭!法阵仍在起效!”
而这一只,刚才已经被霍依然所伤,就算躲入巢穴之中避而不出,要想捕捉也并非难事。
“没事的,”常青一面弯腰去抓那日晷,一面回应,“法阵针对的是妖兽,而我现在只是个人类。”
作为经验丰富的赏金猎人,霍依然言简意赅地向常青解释。
话刚出口,便有细小的闪电,沿着日晷,一路攀上他的手臂。
蚁狮这类妖兽惯于挖掘陷阱,再将不慎掉入其中的猎物拖入巢穴中吃掉,因此它的巢穴不会距离陷阱太远,必定就在附近。
他大惊之下,想要再扔掉它,却已经是不能。
常青拿出了生花妙笔,几笔便绘出了只生着雪白长毛的狻猊。两人骑在狻猊身上,驱使着它爪下生云,沿着蚁狮留下的痕迹追了过去。
就像是有什么力量,牢牢地吸着他的手,要将他拽走。
二
连他身周的空气都旋转起来,形成了漩涡。
她一直望着蚁狮消失的方向,所以不曾发现,站在她身后的这个常青露出了意味深长的一抹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