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孩子要不到，你想打胎，还两个？无论男女，你这是在造孽啊。”韩雪芬对着床边儿的孙亲家埋怨。她是想过苏晓萌的爸妈有了二胎，还是儿子，将来家产肯定分不到了，孙子比同龄人吃亏了。可是自己住院后才知道，多个孩子多个帮衬，多个孩子多个念想。这次病重之前，她也是个想得开的，现在病入膏肓，越发觉得财是死宝，人是活宝。一个家人才是最重要的，一个人身边有至亲才是最重要的。

周若昀前几日就预约了今天的流产手术，今天到了医院，她又开始举棋不定，想着程俊毅的奶奶在医院，就像抓住了一根浮木过来问问老人家。

韩雪芬拉住她的手，好言归劝：“当年我跟程大有想再生一个女儿，各种言语一直没能如愿，到现在我是越发的遗憾。要是有个女儿，我现在肯定真像有个小棉袄，那得多贴心啊！你们家一只想要儿子，老天爷先给了你们一个健康聪明的闺女，让她平平安安长大，现在又给了两个儿子，帮你们完成心愿，你竟然不要他们，就不怕下辈子当绝户？我到今天是信因果的，这辈子结束了，还有下辈子呢！”

“真养不起啊！”周若昀哭了！

“现在的人啊，整天都是这个腔调儿，如果孩子生下来，年轻人都想着将来当总理那个标准去培养，当然养不起。可实际上，你和苏海峰才40多岁，大闺女已经不用你们费心了，不给你们钱，但是也不花你们钱了对吧？你们也不老也不病，还养活不了两个孩子？”

周若昀不跟病中的老太太争辩，她早有耳闻，程俊毅的奶奶也是个享福的，没给带过孙子，程天乐16岁就开始给全家做饭。美了一辈子，她哪知道现在养孩子的难处。

“咱们结了亲家就是有缘，不敢说帮忙，搭把手还是行的。我们那个年代，父母生五六个的有很多，夫妻俩还有十个孩子的。我爸妈生得少也有四个兄弟姐妹，家里子妹该考大学的考大学，该进工厂的进工厂，该上山下乡的上山下乡，一辈子都有自己的前程，大家该干什么都是自己想办法，父母就的责任就是给养到18岁，就算完成任务了。不对，我大哥下乡的时候才16就一个人报名去了内蒙，一待就是二十多年。现在16岁的孩子，晚上怕黑，还得父母陪睡呢。”

韩雪芬这种从小在家里受宠，家里条件算不错的，她生孩子的时候还工作到孕期8个月呢。都说说现在过了四十不好找工作，可那时她在工厂里上班是两班倒。如果现在的人也能愿意干大夜班连大白班的活儿，应该一部分人也能有工作。小老百姓家庭，不非得让孩子上名校，上清华北大的孩子也不是父母能培养出来的。

听着老太太讲大道理，周若昀说出自己最关键的需求：“我不想和晓萌的关系变成现在这样，我想还像以前一样！”

周若昀说：“人心都是肉长的，她是你闺女这事变不了，可感情能不能和以前一样，那得你们做父母的先主动，我瞅着她是个心大的，说不好这梦把过去二十多年的养育之恩都忘了，等你们老了的时候付点儿赡养费！”

周若昀哭了：“晓萌现在已经做公司，如果没有二胎，她肯定天天回家住，是全家的骄傲。”

韩雪芬感觉心脏又不规律了，强忍着难受说：“你两个儿子备不住回头当大老板，你更有福！”

成天乐和苏海峰赶到医院的时候，周若昀没有做手术，韩雪芬却又一次进了抢救室。苏海峰恨不得给媳妇两巴掌，那是她的亲骨肉，一个当妈的怎么能那么心狠？周若昀顾不得丈夫发飙，自己吓得脸色惨白，对程天乐说，“幸亏是在医院，这要是在家里根本就来不及送医院。”她没跟老太太说什么啊，怎么就突然发病了，这幸亏不是单间儿，不然掉进黄河也洗不清。

程天乐嚎啕大哭，四十多岁的大男人哭得像个孩子。想着老人家刚刚还拉着自己的手语重心长地说的那些话，周若昀心里难过极。她抚摸着小腹，感受着一个鲜活生命的跳动，也能感受到抢救室里另一个生命的流失。在这医院里，有太多的人为了活下去在和死神赛跑，为了和家人多在一起，哪怕一分一秒苦苦和死神索取。可有的的人却坚决地要扼杀掉肚子里的新生命，多一分钟都觉得累赘。她忽然想明白了，孩子能不能生下来就顺其自然吧，她虽然是妈妈，但是生命的降临和逝去，并不是她一个人的权利。

苏海峰听妻子这么说，心里也下定了决心，他会继续找工作，找不到之前白领的岗位，就继续干体力活儿，能干什么干什么，实在不行就把房子卖了，全家出去租房住。他也不会再指望苏晓萌，就当没生过这个闺女，以后各自安好，互不打扰。听着丈夫给这个家划定的未来，周若昀真不知道说什么，可现在她也只能走一步说一步，为了保住现在的生活质量，就把孩子流掉的事儿她不想做了，更何况就算流掉了孩子，可能日子一样会捉襟见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