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天空又飘飘扬扬下起了雪,这次是六瓣的霜花。
好似前两日的晴好,是专门腾挪出来给大家扫尘的。
这不,清扫完,阳光又躲进云层里冬眠了。
家境好的人家围炉煮茶,一般的人家围炉烤火,贫寒的人家跺脚取暖。
至于衣难蔽体的人,只能祈求活过这个冬日。
此时,一辆牛车,正冒着风雪从青阳县北城门驶出。
赶车的壮汉全身裹得像个坐小山,脑袋也用围巾裹得只露出一双眼睛。
牛车上坐着一个妇人和一个十岁出头的男孩,一个裹着一床厚被子,他们四周堆放着几个鼓鼓囊囊的麻布口袋。
正是赵启明的舅舅,张大牛一家。
“媳妇,你真不用跟我去,一人做事一人当,二叔知道我回来,肯定要来看我的,这会过去,家门口一把锁,这多不好。”
牛车上的女子翻了一个大白眼,说出的话却很温柔,“不要紧,二叔那么爱护我们,不会怪罪的,浩儿好久不见他表兄了,正好借这个机会见见。”
“嘿嘿嘿,媳妇你说的是,兰心她就是性子直了些,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我知道,我不跟她吵。”
“启明现在真的不一样了,浩儿,你跟你表哥好好处处。”
裹着被子的张浩,舌头一卷,把叼着的棒棒糖棍子往嘴里一藏,闭着眼装睡。
见他不回话,刚刚说话温柔的妇人,对着他的后脑勺就是一巴掌,瞪他一眼,朝着前面山一样的男人努嘴。
“是,我知道了爹!”少年的声音不情不愿,拖得老长。
赶车的男人没听出异样,外甥出息了,妹妹日子也熬出头了,他媳妇能干,儿子又孝顺,想想都可乐。
牛车上的少年塌着肩膀,摇头叹气,很是同情他爹。
他娘会带着他一起出来,就是专门避着他二爷爷一家的。
每次他爹回来,他二爷爷总要在他们家发一回病,然后他爹走一趟镖回来赚的银子就得少一大半。
他娘当初跟他姑闹得断绝关系,那就是怕他二爷爷一家吸血鬼得寸进尺,折腾到他姑家。
亏他爹还以为他娘跟他姑有多大过节一样的,提到他姑就小心翼翼。
他爹肯定不知道,暗地里,这俩姑嫂可要好了。
这次他娘说要一起去他姑家,他爹一个一米九的汉子,哭得跟个大傻子似的,只感叹他何德何能娶了个如此大度的媳妇。
可怜,他爹真可怜!
不过,也活该,也不知道他爹和姑姑两人是像爷爷还是奶奶,真的,就……很有些不聪明。
就是可惜了,他表哥现在不混账了,以后不能骗二爷爷他家银子被他表哥坑走了。
哎……
此刻的赵启明和张寡妇,正一脸尴尬地站在宋家堂屋御赐的积善之家的牌匾下面。
天爷啊,真的太没脸了,张寡妇手里的帕子都快被她搅烂。
她这个破记性,当初启明入狱,大哥走镖出远门,连桂瘸子都向着宋妮,她一时乱了方寸,跑到她大哥镖局留了信。
后来,跟启明关系刚缓和,启明又拜了圆圆为师,她天天盯着宋家,只盼着大哥赶紧回来帮他们撑腰。
再后来是怎么着,日子越过越好,她跟宋家走得越来越亲近,她都把宋家人当家人了。
可偏偏她这个狗脑子,把写给大哥的信忘得干干净净……
本来赵启明昨天就该来的,结果余吉利突发奇想要去茂名县。
余吉利的事,宋圆圆没有瞒着两个徒弟,他们都是知情的。
茂名县可是余吉利的伤心之地,赵启明和赵文成当弟子的,哪能让先生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