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钺诚恳地说:“老傅、注意安全。”
傅圣泽着急忙慌地往外走,忽然又回来说:“不要杀章副师长,可以把他撵走。”
唐钺笑起来,挥挥手,傅圣泽这老头,永远是这么一副书呆子气,这也是唐钺只敢让他打理生意的原因,当年杀一个日本人及其家眷,他的手停住哆嗦不止,要不是齐公子手起刀落,傅圣泽就被那个日本女人的匕首抹了脖子。他永远停留在了孔圣人的门生愚念里,讲究万事以和为贵,他就应该是一个摇头晃脑、拿着戒尺规训孩童的私塾先生,若不是这可恶的战争。
次日晚上。
又是一天的撤退,港务师已在启动最后的掩护措施,准备将炸毁重要港务设施、以及拦截追缉的炸药安置在码头关键部位。李丰叹道:“这些炸药,不知会炸死多少人啊。”
港口外线的仗还在打,由于一个月前修筑的水泥堡垒,加之重机枪的密集交叉火力,倒在火力打击范围内的尸体,已经堆积如山。傍晚,枪声渐渐稀疏下来。李丰望着下沉的夕阳,不由慨叹:“跟血染的一样。”
唐钺脚搭在椅子上,闭目养神,肖文展跑进来,问唐钺:“您姓秦的那个朋友,又来了!”
唐钺眼睛不抬地说:“打走! 不走就毙了!”
肖文展说:“他说,他有太太的消息。”傅圣泽早上又跑回来一趟,说等了一晚,根本没有太太的人影。他在门上作了机关,如果有人回去,会看出来。傅圣泽想问,太太会不会在别的地方,现在市区已有共军的便衣,太太一个人走动会很危险。唐钺让老傅回去、不要着急,能等到最好,等不到也没有关系。
肖文展等着回话,唐钺示意,让秦城进来。
唐钺这个月就没回过家,自从甄梅回来,唐钺也不过回家住了七八晚,但每一次离开,唐钺都有一种生离之感。两人从互相忍着、到相互试探、到好言相劝、到无言以对,两人都不想再吵架、关系再弄僵,希望保持着最好的样子。唐钺将肖钦孝锴的事情、唐门的财产分布、以及孝钦孝锴在纽约的住址详细告诉了甄梅。唐钺最后一次关上房门离开的时候,甄梅同样还没醒,唐钺也死心了,生死、去留都随意吧。
唐钺让老傅去寻甄梅,也不过还存一丝侥幸之心,万一她后悔了,想跟自己走,现在自己不能去寻她、她也进不来这里、找不到自己。既然老傅在家里找不到她,显然她没有回家,她可能与秦城那些人在一起,所以秦城的话应该是真的,见见这个不知死活的秦城吧,也许还能扫听到她的消息,她可能还不知道,盛墨死了,她最在意的弟弟死了,死在了他们的人手里。
秦城进来的时候,唐钺就坐在椅子上、脚搭在另一张椅子上闭目养神,十来天了,一直没有好好睡觉,唐钺确实有点睁不开眼睛。听着秦城慢慢靠近的脚步声,唐钺说道:“请坐吧,这里可没好酒。”
秦城拉了椅子坐下,唐钺微微睁开眼睛,瞧着秦城正在盯着自己看,随即又闭上眼睛不言语。
秦城轻笑道:“到了这个份上,还是这么淡定,也就是你了。”
唐钺眼皮不抬地说:“照秦兄的意思,我是不是应该夹着尾巴狼狈逃窜、或是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向你摇尾乞怜?”
秦城说:“你看,你这就急了,说什么摇尾乞怜。我是想替上海的老百姓来求求你,不要安放那些炸药,将来炸死的,不光是我们的战士,更多的是百姓。”
唐钺睁眼问道:“你怎么知道炸药的事?”
秦城说:“我们从保密局上海站拿到了你们的深水计划,港口及码头都在你们的炸毁之列。我想跟你说,上海这个美丽的城市,我们待了这么多年,为它奋斗了这么多年,一艘艘的客轮、邮轮、驳船往来如搜,这是老百姓的生活,也是他们赖以生存的希望。你若抬抬手,它们就不会付之一炬、成为焦土。”
唐钺说:“上峰的命令,我只能执行。不过那都是暂缓之计,不需几月,我们还会回来的。”其实,唐钺心里本就没打算炸毁它,早晚还会回来的,也许三五个月、也许一两年,没准就会从这里回到上海,为何要炸毁它呢,不还是要花费银两重建吗?
秦城不禁笑起来,说道:“你呀,这种永不言败的劲头,真让人钦佩。不过,这次不是抗战,是人民战争,是全体人民帮我们打赢了这场战争。唐兄这一走,恐怕就是真的败了,留下吧,留下站在人民一边、正义一边。”
唐钺冷笑道:“想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