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宴卿红着眼眶想要搀扶他,那红肿的唇缓慢蠕动着却发不出半点声音。她轻抚着他苍白的脸,心疼到呼吸发颤。
他沉沉笑出声来,“我知道姐姐那一下没打算要我的命,所以你是对我心软了么。”
他摇晃着倒在她的肩上,那温暖的触感仿佛当年她苦苦护住他一样。
“你应该一直没想起我是谁吧。”
“想不到困住我一生的人竟然连半分余地都不曾留给我。”
“明明只差一步,明明我们约好了春三月,明明我就要得到你了啊。”
她哑了嗓子,“别说话,我带你见太医。”
他气息却逐渐微弱,“恭喜你,守住了他的江山。”
“……”
她声音更加沙哑,“不是他的,是沈家江山。”
秦元承强撑着转头看向她眼中的深邃,“姐姐,你的心真是又冷又硬。”
她怔了怔,印象中似乎有谁也这样说过。
“你看似总是在为别人着想,甚至有不惜性命也要去拯救他人的善良。但是实际上根本没有任何人能走进你的心,除非你主动逢迎。”
“很好,至少我知道我输在哪里。”
他声音越来越小,沉重的身体彻底压在了她的肩上。
“姐姐...”
“我...”
来不及说完的,是他从未明面直言过的心意。
那一日,战败的惨烈,战胜的也无欢颜。
·
沈宴卿经常做一个梦。
梦中她踩着血登上了皇位,冷眼傲视大殿内奄奄一息的陆晋德。
而跪伏她脚边的,是赤着上半身、颈间缠着锁链的陈庭州。
他像是被折磨到失了神智一样呆呆望着她嗜血的脸,无意识地反复喃喃:“你想要天下我双手奉上便是,为什么接近我就只是为了利用我欺骗我。”
“当年宫变与我何干,我始终站你身边为什么你要残忍把我抛弃。”
她戏谑地勾着那冰凉的铁链,挥刀狠狠扎在他的胸口。
“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垂怜你那是朕好心施舍,豢养的宠婢还摆不清自己位置么。”
“朕忍辱负重夺回沈氏江山,你们陆家的孽债岂是那么容易还清。”
他痛苦吐出一口血,那本就清瘦的身子如今更显单薄。
血迹斑斑的铁链摩擦着身体,让他忍不住战栗着连连发抖。
“卿卿,我好恨你。”
她厌恶地踩在他的脸上,看他的尊严和过往热切的爱意悉数摔在烂泥里,她却满足地微勾唇角。
“那你还愿意为朕去死么。”
“愿意。”
“那你还爱朕么。”
“…爱。”
“贱骨头。”
梦的最后,是他像狗一样被牵着跪爬所有宫院。
他的身后是日夜受刑的陆晋德和陈尚兰一步一叩首,嘶哑着嗓子念诵当年恶行。
梦醒时分,是晨光和煦的初晨。
浑身酸痛的沈宴卿撑着手肘勉强支起半个身子,她回头看向身旁紧紧搂着她的陈庭州,艰难地挪动双腿让他的东西从体内滑落。
窗外,嫩芽遍生,暖风轻拂。
走了许久的沈宴卿在一座坟前停下,将竹篮中的枣泥酥摆在墓前,又耐心擦去石碑上浅淡的灰尘。
倚着石碑坐下,她转动着修补后却仍有裂痕的珠钗发呆。
“你说春三月约我相伴,我迟了些来赴约,但愿你不会怨我。”
“不知你爱吃什么,我胡乱揣测做了一些。”
“前几日我在街上看见个和你很像的孩子,小小年纪就那样阴沉老气,和你有些时候如出一辙。”
她絮絮叨叨着,眼尾缓缓垂落的泪顺着脸颊欲要滴下。
忽而风起,卷走了那滴泪,就像有谁轻轻拭去一样。
晌午天暖,石碑旁的沈宴卿昏昏欲睡。
不远处,松垮披着长袍的陈庭州正纳闷地摸着脑袋走向她的身边。
随手往墓前插了柱香,他便裹紧领口便疑惑问着:“卿卿,你有看见我的里衣吗,上午睡醒我找遍客栈也没能发现。”
她懒懒抬眸,“我穿着呢。”
他忽然红了脸,“卿卿你...”
“是你昨夜撕碎了我的衣服。”
“哦。”他失望地撇撇嘴,“那谁叫你三个月都不准我碰你。”
说起这个他似乎很是哀怨,“这三个月你睡在我旁边,我却亲不能亲、摸不能摸,你知道我过的都是什么苦日子吗。”
“我憋得脑袋都要硬了。”
风又起,险些掀翻他故意没系衣带的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