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可知通商类目?”
阿宁今日临时被苏瓷拉来,自然没有准备好这些,于是道:“我可命人梳理出来,不过需要三日时间。”
“那便在宫中处理好这些,三日后再交给商行司。”
若是要磋商,大渊须得在大成使团抵达之前有所准备,这也是阿宁此次入宫的初衷。
阿宁愣了愣,也不管群臣是否还在,直接对苏瓷道:“我都还未回家……”
“我会让人去通知桑府。”
“可是……”
见阿宁要反驳,苏瓷又低首轻咳了几声,他眉目微敛,脸色几分苍白,果如庄太后那句话,得多让他休息才行,阿宁念及此,硬生生将拒绝的话给咽了下去。这几日她若在,也能帮他处理暗部的一些消息,朝政还能丢给百官,但这些苏瓷没办法假手于人。
屏风之外,张相等人靠的最近,几人听闻内里的话,一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消息的模样。徽帝登位至今后宫空设,众人皆以为新帝是心无杂念,却不想,他的念想在这。
桑府?哪个桑府?张相此刻开始在脑中搜罗大渊重臣之中哪还有一个桑氏,良久他才想起庄太后收的那个义女。一下子豁然开朗,原来如此,难怪庄太后彼时会对一个门第如此微末之女青睐有加。
大渊世家之女多凭家族而贵,但屏风之后的女娘不同,她凭着自己的本事一步步走到今日,这才是皇帝为何会让她今日坐在这里与群臣直接商讨国事。
皇帝此举是在向大渊百官展示她的能力,还有他对她的尊重。
“张相以为如何?”
忽然被点到,张之栋轻咳了一声,道:“臣也深以为然。”
具体是什么深以为然张之栋神游去了倒也没听到,但顺着皇帝的话说定然是对的。
“君上,臣还有一问。”
提问的却是商行司主司,“宁姑娘虽然是庆同的东家,但此次大成来谈互商一事,她是否存在任何可能从中受益的关系?”
这话问的便是阿宁是否可能从中贪墨,为了一己私利而误导商行司的人。
阿宁浅笑,道:“不瞒大人,大成此番欲与大渊接洽的商雍也是我所建。”
此话一出,堂下哗然,一半是为她一届女娘能做到这般,另一半则是因她坐实了可能出现不公决断的可能。
“当然,你们也可以选择不相信我。”
苏瓷听着堂下众人各种议论之声,开口问道:“你们可有比阿宁更了解大成商贸之人?”
商行司主司俯首道:“大成多年未与我朝接触……”
“可有?”苏瓷对商行司的那些理由并不感兴趣。
商行司主司又是低身一拜,道:“无。”
苏瓷复又看向阿宁,道:“若是大渊并不信任你,你可会转而去帮助大成?”
阿宁静静地看着苏瓷,道:“会。”
这一答,殿中众人又是一番哗然,但又听得阿宁继续道:“我的家人在大渊,我亦是大渊的子民,所以大渊是我的第一选择,但若大渊并不信任我,出于我自身的立场,我不排除会帮助伽罗王接洽商道之事,但也止于商事。”
但众人毕竟不信任阿宁,她此番言论若是被人过度解读便是有卖国的可能。
“但我想诸位比我清楚,如今大成打通了海上道路,与北境诸国的交流便早于大渊,若是大渊仍固步自封于东境,不知西边状况,迟早有一日会被大成远远甩在身后,届时的大渊可还有今日的底气让大成平等以待?”
闻此,众人沉默,他们虽同意阿宁所言,但也他们的顾虑仍旧在。
苏瓷见此,开口道:“阿宁已将庆同交予吾,庆同如此厚利她都能舍,商雍亦然。”
苏瓷又看了看阿宁,不由笑道:“诸位,这点私利在她心中还不值得让她动念。”
商行司主司等人担心的便是阿宁会为了私利而给出错误的信息,但前提是,这份私利足以打动她。
见苏瓷提到这个,阿宁点头笑道:“嗯,但如果你们将大渊一年的商贸岁贡给我,也是可以买通我的。”
阿宁这话说得轻松,却让商行司主司等人脸色有些僵硬,复扯了扯嘴皮,硬是扯出来一个笑。
阿宁收了玩笑,道:“对我而言,钱财之物如今已然不缺,我不会为了这个东西而出卖大渊。”
商人图利,天经地义,众人不知阿宁若是不图利,图的又是什么。
阿宁闻此,默了默,而后抬眼看向那一处描绘着大渊山水的屏风,道:“是因为这是你们君上想要做的事。”
天光浅浅漏了进来,正好洒在女子柔和的眉眼之上,她看着百官的方向,笑得柔和,“因为他想让大渊的强盛不输任何国度。”
苏瓷低敛着眉目,天光染得他唇边的笑意柔和了几分,因他知道,这义正言辞的理由是阿宁故意说给百官听的。对于苏瓷而言,能与大成通商,正好也能疏导国内氏族与王室利益的纠葛,而这也是阿宁的本意,但这个理由自然不能在百官之前说出来。
众人被阿宁的这番言语说得几分沸腾,此时苏瓷一字一句如凿在心,对百官道:“我信她。”
有皇帝此言,胜过阿宁万千自证的言语,商行司主司俯身一拜,道:“宁姑娘高义。”
群臣亦附和此言。
冬雪后的清辉宫今日格外热闹,群臣问了阿宁许多有关大成的事,阿宁均一一作答。苏瓷今日也是登位以来最轻松的一日议政,听着阿宁与众人的讨论之声,不自觉缓缓睡了过去,今日倒是睡得沉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