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蠢货。
闻人琢目光淡然,终于开口:“你畏罪自杀,也……”
冯国忠不等他说完,径直道:“我是杨军主亲兵,杨二小姐家奴,从前救过她的命,若逼死了我,你也有份,二小姐自会寻人来跟你吵闹!”
“……”
闻人琢冷笑道:“你这武功低微的丘八,也配救杨宗师?胡吹大气!”
“确有此事。”冯国忠露出亡命之徒般的笑,“不信你问二小姐。”
闻人琢也被架住。
救没救命根本不重要!杨瑛怎么说才重要!
她如果一口咬定真有此事,豁出脸面哭啼啼地到处喊“我的救命恩人被锋林火山逼死啦”,按照六大派的潜规则,张真人是真的有理由出头的!
何况杨瑛此人,根脚深厚,郊游广阔,其父母、外公、师公、世交之流,要么修为惊人,要么位高权重,虽然单个儿拿出来,绝难跟锋林火山这等当世列强相比,但如果张真人挟玄元宗之势发难,这帮人敲敲边鼓、摇旗呐喊,必然也会掀起滔天巨浪、让闻人琢灰头土脸!
这贼配军!
闻人琢挟锋林火山大势而来,虽然无往不利、横压百花谷,但既借门派之势,便要遵守六大派的潜规则。
所以今番行事,尤其顾虑分寸,免得不小心直接波及到杨瑛或者马小姐的身上,引来玄元宗与漕帮干涉。
本来想从临县下手,寻些重要人物恩威并施、使其构陷李白龙,冯国忠与李关系密切,本以为是个有勇无谋的丘八,吓唬诱骗一番,再许以锋林火山的前程富贵,便能让他屈服……没想到居然是个滚刀肉!
他一念及此,喝道:“临县流传魔门匪书,你作为县尉,难辞其咎、责任重大,现将你革职看押、软禁于县尉署,不得离开,等候调查清楚。这也是朝廷法度,你便是去大理寺喊冤,这流程也无问题!若想自杀,便随你吧!”
冯国忠将官帽一丢,仰天大笑出门去,大模大样回到县尉署。
何县兵等人候在那里,脸现忧色。
老冯坐回堂中,将一杯茶喝尽,吐出一口气,脸色凝重。
“哥哥。”何县兵低声道,“情势如何?”
“不妙……锋林火山隔绝内外,捕风捉影,势在必得,一定要把罪名扣在李兄弟头上,他们正是为此而来的。”老冯缓缓道,“他们现在四处抓人,多半要用刑折磨、摧残乡里,逼迫李兄弟现身,如此,便能让他坠入陷阱。”
何县兵咬牙道:“这高门大派,土匪也似!云骑尉他……”
“这计策算是用对了。”冯国忠已无刚刚在堂上时的莽气,他对李白龙了解极深,有些时候明知道是陷阱,他都会跳下去。
“那……那可如何是好?”
“……”
冯国忠目光怔然,望向堂外天空,眼中不舍与犹豫闪动。
而县尉署外人影幢幢,锋林火山的武者盯住这边,这是完全的软禁了。
过了一会儿,老冯收回目光:“我受杨军主重恩,又被李兄弟数次救命,这官身策勋,也是沾他的光。百花谷又是二小姐基业,如今有难,岂能不奋力相救?如果锋林火山毒计成功,将李兄弟诱来、形式无可转圜之时……”
他闭上眼睛,淡然道:“我就死了吧。”
何县兵闻言,惶然跪下,泪水难抑:“哥哥!”
“哭什么?莪们都是打过仗的人了,你应该知道,宁虏强横,要想打赢,必须有人豁出命去,六大派也与宁虏一般。我们这些寻常人,无有根脚势力,唯有血胆而已,若想要寻出一线胜机……”
冯国忠长叹一声:“也只能豁出命去。”
边军豪杰,虽也怕死,可已做出决定,就从此舍去杂念。
他现在担心的,是别的事情。
“他们奈何不了我,但会找其他人下手……不知这些软骨头们,有几人撑得住?”
牢门打开。
令人不悦的潮湿空气混杂着恶臭,迎面而至。
“只冯国忠是个硬骨头,其余衙门官吏,包括县令,只是晓以大义,他们便从了。”
闻人琢淡淡道:“灵御派横插一手,想要证据,那就给他证据。临县县衙官吏的指认,总是证据吧?陈家书铺的老板跑得无影无踪,可其他印那邪书的书商一个都跑不掉,早已什么都招了,这总是证据吧?临县百姓,看过这书的人可不少,这些人的说法,总也是证据吧?”
“再加上临县本地知名门派的指认,官,武,民,商,证据俱在,灵御派也无话可说。再加上先前的证据,便能将李白龙钉死。”
“门中得意弟子勾连魔门,百花谷定受牵连,如此一来,第二环施压便能展开,本门后续的手段便能徐徐展开,多方发力,不怕百花谷不从。”
说到这里,锋林天骄不忘对身边的世子拱手:“这一切如此顺利,还得多谢世子借我大义旗帜、助我行事。”
“哪里。”世子温和道,“我辈皇族,能结交六派天骄,本也是昭王所乐见的。况且打击魔门,皇族天职,义之所在。”
两人对视一笑。
其余的事情,就不必说出口了。
——先前锋林火山向百花谷下单,只求对方全力生产特种布料就好,现在大军压来,慑服对方,所以如今的条件,就不会那么宽容了。
百花谷生意兴隆,几乎日进斗金,乃是一大块肥肉,而这一次降服百花谷后,发财是肯定的,经济上的好处,他可以全数送给这位世子。
此人好色,若是肯再加力助我,也不是不能替他想想办法……
闻人琢想到此处,伸手延请。
现今临县之中,官、商、民三方证据已经解决,只剩下武人这块骨头。
牢门打开,刑架上的人银发散乱、一身狼狈,正是铁线门老门主吴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