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便这样放过这位皇嫂吗?
不。
贺恂虽然不认为他的这位皇嫂,当真有与他抢夺江山的本事,可是孝惠太子遗孤这个名头,实在是太碍事了。
大雍江山不应当有除他之外的正统继任之人。
他既登大位,便绝对不会容忍旁人对他座下龙椅的觊觎。
贺恂道:“将锦衣卫近日所获,悉数告知于皇嫂罢。”
待崔瑛知晓,数年之前她父兄的惨死,悉是源自于陶庶人私换先帝密信,令她远在西戎的妹妹,将真正的行兵路线,当作诱敌之路泄露给了西戎贼人,只为剪除东宫党羽。
而她这个昔日的太子妃,竟然在父兄夫婿皆因此而死之后,与当年献上陶庶人的逆贼合谋,又令湘王陷进了贼寇窝,还因逃跑时伤了脑袋,变成了个傻子。
如崔瑛这般不爱权势,只念一人的人,自然便也会没了向生之心的。
项阮躬身称是,又听贺恂问:“母后如今如何了?”
崔瑛心底对太后那藏了近十年的怨,悉数化作了宫变那日,太后寝殿里面那支有剧毒的香,待得朝廷兵马杀入皇宫平叛,太后已经因那剧毒而昏迷。
若非御医尽心救治,只怕此时已经薨逝。
贺恂也是那时才知,原来在皇兄身死之前,母后便已然搜寻到了陶庶人陷害皇兄的证据,却为了能够彻底扳倒迷惑了父皇心智的陶庶人,坐视皇兄薨逝的事情,崔瑛竟然也是知道的。
项阮道:“太后娘娘虽然用了药,但经此一事,精神却不甚好,太医说,若是有贴心之人伴在身边开解,或许会对太后娘娘的凤体有益。”
贺恂便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待孝惠太子妃薨逝之后,便将那几个原本在母后身边伺候的宫女带回慈宁宫罢。”
项阮便又称了声是。
贺恂道:“你且去办差罢,若有要事,朕再吩咐。”
项阮行礼去了。
乾清宫的御案上仍旧燃着安神的檀香。
永成侯算准了贺恂的疑心,因而宫变那日令方敏儿给他下的药,不在茶水或是茶盏,而是涂抹在了那盒他常用的棋子表面。
而茶盏上面抹的,恰恰才是解药。
贺恂果然提防方敏儿至深,纵然她也饮了那茶,可对弈之时,他连她奉上的茶盏,也不肯接过。
中毒之事顺理成章,纵然裴昭所领的兵马,与项阮所领的锦衣卫救驾及时,但贺恂本人,仍是因那剧毒,而阳寿有损。
人人皆贺天子万岁,可从古至今的皇帝,又有哪个真正万寿无疆。
既然如此,那便愿大雍江山,能够因他之治,而国祚绵延罢。
贺恂身前的案几之上,除却永成侯谋逆案的案卷,还摆着一方烧蓝嵌玉的小匣子,匣子里面端端正正放着的,正是几个月之前,裴昭领兵西征那日,贺恂在食肆“劫”了崔瑜,又与她一起在永丰街的那处玉石铺子所买的玉佩之一。
那时,他还曾吩咐项阮,待得与那掌柜的约定之日到了,定然要提醒他,再唤上这位“皇妹”,共游那玉石铺子。
可纵然项阮不曾负他所托,他却因政事绊住了脚,只得将那意气之举放置旁边。
而今日,那将他绊住的政事了了,另一枚玉佩的主人,却也出嫁了。
没有人知道,天子于宫变那日的昏迷之中,做了一个真实而虚幻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