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听城下叛军手中枪杆齐齐敲击地面,发出震天的“咚咚”声。
他们口中高喊:“开城投降,饶尔不死,如若不从,杀!杀!杀!”
那震天的吼声让人心惊胆战,许多守城将士脸上都露出了惧色。
就在这时,只听王茂仰天大笑。
他虽然看上去如文士一般儒雅,但他的笑声却响如惊雷。
城下正在呐喊的叛军士兵顿时鸦雀无声,抬头寻找那天雷般的声音响起之处。
“何人狂笑!”
萧遥光自安车上缓缓站起,故作威仪地抬头望向了城墙。
“萧遥光,还认得王茂否?”
那惊雷般的声音再次响起,在这天地间无限回荡。
这一声响,使得刚刚还士气如虹的叛军士兵们纷纷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
几位叛军将领胯下的坐骑也都不同程度地有受惊的迹象,原地不停地打转儿。
萧宇看了眼王茂,就觉得此时的王世叔如天神下凡,那极具压迫力的气场让人心生畏惧。
再看城墙下。
萧遥光所乘的安车也左右摇晃,他差点儿无法站稳,不禁愤怒地瞪了眼正在拼尽全力御马的车夫。
但他很快就调整好了状态,努力摆出一副帝王的做派:“王将军,别来无恙啊?”
王茂不与他客气,张口就骂:“尔是何人?有何资格与我攀扯交情,污了我的双耳。”
萧遥光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眼中顿显杀机。
就听王茂冷哼一声,眯眼继续说道:“无耻鼠辈,跛足匹夫,我恨不得生吞你肉,渴饮你血,以消我心头之恨!先文皇帝在世,宽宏仁厚,赦你不赦之罪,免你不死,放你回藩,自行反省。却不想你狼子野心,恩将仇报,谋害当今皇上,又在这如丧家瓦犬,嘤嘤狂吠,真是猪狗不如,我若是你早就羞愧难当,自行了断去了,还来此作甚,当着芸芸众生,自取其辱罢了!”
萧遥光身子颤抖,脸色由青转白,眼中业火已然燃烧。
“王茂!你巧言吝啬,蛊惑人心!陛下有先皇遗诏,我等出师有名,奉召讨逆,以安社稷。你若幡然悔悟,某在陛下面前为你求情,赦你无罪,如若不然,城破之日,玉石俱焚!”
王茂放眼向城下看去,就见说话那人是许秀之,官至伏波将军,统领后军两幢人马。
想当年他只不过是自己帐下一员裨将,如今也敢在他面前耀武扬威,他不禁觉得好笑。
“师出有名?真是笑话,萧鸾一脉窃取高帝、武帝一脉帝位,况且两个逆贼多行不义,我文皇帝乃武帝之子,起兵乃是拨乱反正,你那师出有名真是笑话。”说话者乃是张惠绍。
许秀之大怒,举枪指向城头,“张惠绍,说有何用,下城来与我大战一百回合!”
王茂给张惠绍递了个眼神。
张惠绍会意,他从身旁士兵手里要来了一把大弓,眯眼射了一箭。
那羽箭正中许秀之兜鍪上的羽翎,惊得他连忙一缩脖子,也不敢再骂,催马回到了阵中。
城墙之上,此时笑声连连,刚刚的畏惧之情,似乎渐渐在每位守城将士心中消散。
萧遥光仰着脖子喊道:“王茂,你可看到朕身后木架上的那些死人了吗?想必这些人你都认识吧!你想城破之时,落得如此下场?”
“若想破城,尽管来试,啰嗦什么!”
说话者是蔡道恭,他说完后身旁将士响起了一阵附和。
萧遥光咬牙切齿,他冷哼道:“你们冥顽不化,是看不清外面的形式吧!如今江左之地,檄文所到之地无不望尘归降,大齐帝国尽归我手,只剩下区区一座台城,看你们能硬到什么时候。
“况且……萧玉衡已死,你们困守孤城还有何意义?没有一点儿盼头,呵呵……”
萧遥光正要放声大笑,城墙上又传来了一个底气厚重的声音。
“谁说没有盼头?高帝血脉在此!”
城墙上的军士闻声皆转头望去,许多人赶忙闪身让出一条道儿来。
就见中书令萧懿、中司监高内官和一众文武都登上了城头。
萧懿向着萧宇和王茂点点头,走到了垛口旁向下俯视。
“哈哈……始安王,你能有本事引兵至此,真是大出老夫的意料啊!”
“萧中书,承让。”
“就你那榆木脑袋,能兵临城下,不知后方是何人为你运筹帷幄?”
萧遥光愣了愣,他无意瞥见身旁小兵默默偷笑,不禁又有种被人羞辱的感觉。
他咬牙大骂道:“老东西,你要说什么!”
萧懿捋须笑了笑:“老夫此次登城就是要告诉你,那身龙袍你穿不得,穿上了也不合身,早晚也得脱下来。高皇帝之后,如今血脉最近,最有资格坐上那张龙椅之人就在这城楼上!”
“你……老匹夫……你在此混淆视听,早晚我要把你腰斩在西市之上。”
“老夫生死无关紧要,但皇位继承之序,万万不可有错!”萧懿突然抓住萧宇的手,高高举起,“奉天承运,高帝苗裔萧宇在此,谁敢不拜!”
萧懿说罢,俯身跪倒在地:“当此生死存亡之秋,世子继承大统乃天命所归,自可正人心而去浮言,使得天下归心!”
“请世子以社稷为重,莫要推辞!”治书侍御史张充下跪。
“正人心而去浮言,非世子不可!”太常卿、豫宁县公王亮下拜。
群臣们纷纷下跪请命。
在场众将士也开始纷纷下跪,山呼万岁。
萧宇的胸口剧烈起伏着,一种舍我其谁的万丈豪迈在他的胸中剧烈翻腾着。
眼前只有几个人没有下跪。
高内官直愣愣地站在原地,他那肥硕的面庞上满是忧色。
另外没有下跪的还有王茂、张惠绍和蔡道恭,他们是站在萧宇这边的,此时他们的脸上表情异常的复杂。
萧宇依旧没有表态,他抬眼望向了城垛之外。
萧遥光驾着安车已经离开了,但围困台城的大军纹丝不动。
萧宇明白,属于台城的至暗时刻还没有真正到来,真正的残酷考验还在后面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