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归招呼傻儿过来躺下,然后从身上的烂布料硬生生拽下一块打成冒兜的形状,挂在折柳的猪耳朵上,嘱咐它:“兄弟机灵点,戴着这个去收钱,今晚能不能吃上大鱼大肉就全靠你了。”
“哼哧……”一定不辱使命!
准备妥当后,红归把棺材板大的石块搬起来压在傻儿胸口,一咬牙一跺脚,扛起千斤锤猛地往下砸。
成败在此一举!
红归:“啊!”
围观百姓:“哇!”
傻儿吓得面如土,胸口遭受重锤,惨叫:“嗷!”
啪啦
石块成功碎裂,现实版胸口碎大石完美收官,红归扬起胖脸笑眯眯朝观众弯腰拱手,折柳戴着破布冒兜撒开蹄子欢快转圈,快给钱快给钱啊!
差点被捶得七零八落的傻儿捂住胸口,为讨生活而艰难挤笑,好痛啊……
“在外生活不易,诸位乡亲父老看我兄弟二人可怜的份上,赏些银钱吧,”红归立马扮出可怜相,哭得是一把鼻涕一把泪,满纸心酸写于脸上,“我们上有老下有,可怜娃儿他娘嫌我兄弟家徒四壁,又痴傻呆愣,丢下未满百日的娃儿,跟了隔壁村的黄二狗子,哎呦……我那可怜的老娘呀,目盲口哑瘸腿断臂折腰呀……还要下地种田,是孩儿不孝,未能……未能……啊我老娘的命好苦啊……”
编到一半他忽然忘词,记不得冷彻鸳鸯铺推出的苦命农家媳卖身葬夫误入狼穴之独眼冰山王爷强要了身系列里的台词,为了不让好不容易热起来的场面砸在自己手上,他只能临时想一句又能打动人又不会显得突兀的结尾。
红归用自己堪比名角儿的唱戏功底征服在场观众,人傻钱多的罗绮市百姓被感动得眼泪哗啦,一边掏腰包给赏钱,一边争相恐后与红归握手,“你娘能有你这么孝顺的好儿子,真是让我们羡慕啊!”
“过奖过奖……”红归谦虚。
大娘们:“公子有心仪的娘子没有啊?”
“……”
对说媒与相亲深感恐惧的红归匆忙寻理由摆脱热情的大娘们,拖着半死不活的傻儿和收获颇丰的折柳逃之夭夭。
当然躲走之前也不忘跟摊主要十斤卤好的猪头肉,再要二斤油炸花生米,外带隔壁包子铺刚出的热腾腾肉包三十个,杂粮馒头三十个,酥脆的馅饼二十个,好酒也打上两葫芦,趁着天黑之前找了一家还算干净的客栈住宿。
罗绮市跟烟霞的风俗风貌不同,这里的客栈通常只提供住宿,不供应伙食,要吃饭还得上酒楼。
红归自然也想去酒楼吃饭,奈何他们豁出去半条命赚回来的钱还买不起人家酒楼的半只烤鸭,想想就算了。
财力不足,万不能打肿脸充胖子。
夜深人静时,红归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从他莫名其妙不省人事直到后来醒在荒郊野外,风餐露宿,食不果腹的过了一段日子,现在反而觉得不真实。
“傻儿。”他轻轻呼唤睡地铺的傻儿。
傻儿也没睡着,倒不是他不习惯,而是隔壁天字号房间那种“嗯嗯啊啊相公快点人家要来了”的声音太刺耳,引得他热火烧身,难以入眠。
“嗯。”
黑暗中,红归叹气,“你还是不肯告诉我你是谁么。”
红归一直被百姓称为人肥脑子傻国王,其实他不傻,反倒比一般人聪明,路途中他一直旁敲侧击想要打探傻儿的身份。
在他昏迷之前,明明有听到老鬼和倾杯人一直呼喊:吾王……吾王……
他怀疑,傻儿就是那具金灿灿棺材里躺着的人,传说已久的护国神兽,引来这场祸事的核心人物。
傻儿把打呼噜的折柳推到一边,“你心里不是有答案么。”
“那到底是不是?”
“你说是就是,不是便不是。”
红归腾地从床上蹦起来,有些生气,抖着稀疏浅淡的眉毛指责,“过分!你现世便现世,为何要屠杀我的子民,真是残暴!”
“冤枉。”动手的可不是他呦。
红归不信,自己生了一会气之后从床上爬下来,贱嗖嗖的凑到傻儿身边,左顾右盼确定四周安全了才低声问:“你真是神兽么,本体是龙?会喷火不?龙肉好吃否?哎呀哎呀,原先救你出来的老鬼怎不见了。”
傻儿拍拍又滚回他身边的折柳,“它,才是神兽。”
红归一脸大哥莫开玩笑的表情,唏嘘半响之后感慨起来,“也罢,那些都不重要了,只是你害我无法再当国王,若是不补偿怎么也说不过去。”
“我害你?补偿?”
“对啊!”红归理所应当狂点头,“想你现世时那样惊天地泣鬼神,又有神秘莫测的倾杯人为你起舞,你可知道,倾杯人是各界都非常忌惮的,嘿嘿……你有如此本领,我俩也有缘分,若是将来神界的天兵天将追杀过来,你可要帮我抵挡一二,也不要你赢,就是能挡住他们好让我逃跑即可。”
傻儿嘴角抽搐,眉心到鼻梁的丑陋疤痕越发狰狞,“哦……”
“当你答应了?!”红归兴奋到想亲他。
傻儿勉强点头,似乎并不把被红归视为最大威胁的神界放在眼里,他
他侧躺着身,倾听隔壁房间越发高亢的喊声。
红归来了兴致,抓紧时间问:“敢问神兽您的名讳是?”
客栈外的路道有打更人经过,伴随着棒槌的挥动,传来阵阵敲击声以及打更人的吆喝声,“噔噔噔……天干物燥,心火烛,锁好门窗,注意防盗。”
打更人走远了,房内依旧安静,在红归以为对方不会告知时,傻儿靠过来,近在咫尺的距离,说话时喷出来的热气让红归耳颈传来一阵瘙痒。
“杞花,”傻儿的声音略显低沉,“画堂。”
“啊”红归了然。
红归对于人界而言,他修炼的年限已经十分漫长,要知道科学界神话传说的蛇妖白素贞的修为也才千年。
可在妖界,红归依旧是连名号都排不上的妖,见识一概有限,仅有的那点文化底蕴也是从话本看来的。
翌日,红归跟掌柜的退房间,几个行脚商人刚好进来要住店,掌柜的跟他们闲唠嗑,“几位打哪来呀?”
行脚商人一脸晦气的说:“上西。”
罗绮市上西,那就是烟霞啊。
没等掌柜继续接茬,行脚商人自己就秃噜,“真是遭了天灾,烟霞境内乱成一团,江河飘尸,恶臭千里,我们兄弟几个命大,好容易逃出来的。”
“怎地?”罗绮市挨着烟霞,早前的异象自然也是看到了,昼夜双市暴民反军过境时他们也看见了,只是不清楚原委,“红归国王殡天了?”
“何止啊!”行脚商人一惊一乍,怪叫起来,“掌柜的,我劝你也赶紧收拾收拾逃命去吧,烟霞已经快成人间地狱了,下一个定是罗绮市!”
红归故意放慢脚步,想再听听,哪知被一个飞快进门的毛头子撞得踉跄倒地,摔了个狗吃屎。
画堂赶忙把人扶起,顺手把他蒙脸的布拉上来一点。
“哎?这是谁家猪圈跑出来的?”行脚商人被这边的动静惊扰,这才注意到打算偷吃过路客人袋里芹菜的折柳,不由讶然:这猪的蛋蛋也太……骚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