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战嘛,挣点面子。”姜尧说,“而且你可能还不知道,大家一听说在百草堂学医就能面见公主侯爷,都来打听怎么报名,医学院下半年的名额已经爆满了。”说起这个,他哭笑不得,“开班至今还没一届招满过。我是没想到,还能这么宣传。”
“多来几个权贵,这不难办。”叶臻道,“不过,学生宁缺毋滥,当心招来心术不正的。”
“我有分寸。”姜尧说,旋即轻轻一叹,“读书识字的总是大户,一般不会把孩子送来学医。哪怕是为了功利而来,也比不肯来好。”
叶臻认同他说的话。教育不普及,这是大问题。可这是很难办的事,按姜尧的话来说,在封建社会谈普及教育就是扯淡。她自己也能理解,要是百姓普遍有了思想有了觉悟,那这朝廷不说倒灶,起码也得改天换地了,统治者怎么可能做这种完全利他不利己的事。好在她就是自己想想,如今的国家在陛下的领导下算是欣欣向荣。不过他们倒是可以改良一点,毕竟普及科学技术知识总是有益的,如今推广医学教学也是出于这个目的。
王静娴这时走了过来,对姜尧浅浅行了一礼,多谢他医术高明,救治了自己的丈夫。
“夫人客气。”姜尧回施一礼。
莫云佑陪夏侯晴留在了课室,王静娴去看谢幼清。
谢幼清毕竟伤的是手不是脚,清醒之后就能自由行动了,这几日在百草堂四处闲逛唠嗑,他脾气好,跟大家很快都混熟了。
见到王静娴进门,他眼睛都放光了,跳下床说:“我早听前面来报你到了,怎么才来?”
王静娴说:“总要先去拜见公主和莫老夫人。”她这时将他上下打量一番,“伤哪儿了,我看看?”
“手。”谢幼清举着包得像个粽子一样的手给她看,“没事儿,一点小伤。”
他来安宁的事,王静娴是知道的。那天他们在家吃完烤肉,晚上睡下的时候他就说自己要离家一段时日,家中诸事就都交给她了。她看他一副轻松的样子,便没多问。
两天前,关于安宁县和神女峰的小道消息已传得到处都是。她听说连镇北侯都出了事,谢家军那边又一直都没有消息,正忧心不已,辗转反侧时,信到了。
谢幼清信中说自己受了点小伤,主要还是想她了,让她收拾东西来接他。
他惯来娇气,一点伤都要跟她哼哼半天,他说小伤,那肯定就是什么事都没有。她很无语,但确实也有点想他,就来了。后面知道皇太女和镇北侯闹起了矛盾,她才明白他分明就是故意让她来的。于是她越发放下了心,到了百草堂也没急着来看他。
但她此时有点疑惑了,“小伤你包成这样?”
谢幼清的亲兵这时端着水盆进来,说:“夫人,您别听侯爷的,可不是小伤呢。侯爷,该换药了。”
谢幼清啧了一声:“多嘴。”听见“换药”二字,他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清了清嗓子说:“没见夫人在么,等会儿再说。”
“你换你的,我正好看看。”王静娴秀眉微蹙,“我刚学了什么血管肌肉的,实践一下。”
“你学那个做什么。”谢幼清滞了一下,“别吓着你了。”
“又不是没见过。你哪次受伤我不照顾了?”她见他这副情形,心便沉了下去,抓着他的手让亲兵过来换药。
那日被怪物所伤的人,最后都当做酸烧伤来医治了。谢幼清的手其实伤得挺严重,姜尧给他做了植皮,他一开始绷着脸硬扛,后来挂上了镇痛,一下子像到了天堂。亲兵给他换药时却听他唉声叹气,还以为是弄疼了他,只听他说夫人最喜欢这双手了,这么一伤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好。
这会儿谢幼清眼看着亲兵拆纱布,感到一阵心虚,小声说:“真的不好看,你要不别看了吧……”
“谢幼清,你真行。”王静娴已经看着了伤口,又急又气,红着眼睛说,“你怎么信里一点不说?报信的人都说你好得很。”
“那……不是想让你路上慢慢走嘛。”谢幼清说,“我怕你脾气一上来,一个人骑了马就赶过来。”
那还真是她干得出的事。王静娴又气又笑又是心疼,没说话了。
谢幼清见她这样,就开始嘶嘶哈哈地叫,被她斜了一眼,总算是得劲了,靠着她软声说:“我真没事,过两天就好了。家里一切都好吧?”
“嗯。”王静娴就吃这套,已经没了脾气。
“宣城气候宜人,咱们小住几天,散散心。”谢幼清说,“过几天咱们去海边玩。”
王静娴看着他,目光清明:“住几日呢?”
谢幼清便知道瞒不过她。他沉默片刻,说道:“是有个事跟你商量。我这算是躲清闲,但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这百草堂既是延之他媳妇开的,继续住着便算是表态了。”
大部分人都认为皇太女想要获得世族支持,以壮大东宫势力,现在这样插手镇北侯的事务和人脉,也是在归拢镇北侯。但谢幼清已经知道叶臻身份,不免想得更加长远一些,未来谢家很可能会牵涉进储位之争。近来秦家和陈家接连倒台,他身为谢家掌舵人,实在不能不多加警醒。
王静娴一时没说什么,只看着亲兵给他重新包好了伤,才道:“那就住着。我今日见了,百草堂做的是为国利民的大事。”她接着说,“我不管什么表态。秦家陈家倒了,那是他们立身不正。王谢两家若有覆灭之日,也绝非是因为站错了队。”
谢幼清伸手揽住她,叹道:“得妻如此,夫复何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