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纳飞快地看了一眼蹲在门口的羽林卫,见二人背对这里说话,便压低声音说道:“少夫人雇佣了噩梦,待时机成熟后便可救你与侯爷离开大周……”
“我不走!”孟长辉低声打断他的话,目光坚毅:“我若离开便坐实这通敌叛国之名!我孟长辉忠心耿耿,赤胆忠心,不畏旁人之构陷!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又来了,叔侄俩一个德性!
海纳看着一脸光明磊落的孟长辉,心里生出压制不住的急躁,不耐烦地低声道:“你是不是傻?你以为是定国公干的吗?你不知道吧,你娘子和孩子前些日子在京城遇险,就是皇帝派人干的!是他在陷害孟家,是他想要置孟家于死地!你真糊涂啊,少夫人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通敌叛国的罪名不过是为了堵天下悠悠众口而已!这京城是万万不能回的!”
听到田园园遇险,孟长辉一把抓住木栅栏,目光惊诧:“她现在如何?孩子如何?”
“……没事,有事还能送信过来!”海纳气馁地摇摇头,说了一大通他就听到少夫人遇险一事。
孟长辉松开手,无力地靠着木栅栏,垂着眼皮,像是喃喃自语又像是在询问:“没事就好,她快生了吧……”
“应该生了,少夫人在信里没有提。”说到此处,海纳心里升起一个不好地念头,转头看着若有所思的孟长辉,眼下他自顾不暇说多了也是徒增忧虑,便转移话题,苦口婆心地说:“你听夫人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与侯爷若是回京孟家才是真的完了。”
孟长辉长长吐出一口浊气,仰起头,修长的脖颈上喉结很是突出,“海哥,莫要再劝,我是不会走的。”
“哪怕死?”海纳喉咙堵得厉害。
“哪怕死!誓不堕孟家之名!”他目光沉静,心意已决。”
“你,你和星惟,你们叔侄俩真是忠…不,是愚忠,是愚蠢!是这个世间最大的傻瓜!”
“我不是傻瓜,而是不愿意背负莫须有的污名苟且偷生。”孟长辉阖上眼,不欲再说。
“榆木疙瘩啊,榆木脑袋!”
海纳要被这叔侄俩气死,一个比一个冥顽不灵,纷纷要以死明志,自证清白!真是要气死了!
他沉着脸提着食盒离开,纵使心情再怎么难受,还不忘与那两个羽林卫寒暄两句这才离开。
阴雨绵绵,树头新绿,官道上远远疾驰而来一辆马车,飞速旋转的轮子溅起不少泥浆。
马车里的田园园被颠的七荤八素,东倒西歪,紧紧抓住车窗才不被甩出去,连五脏六腑都要颠出去。
她趴到车窗大声喊道:“我,我说,你能不能慢点!我伤还没好利索。”手指与脚趾的断裂处还没痊愈,动作一大就能感觉到伤口被撕扯。
驾车的是绝情郎,只见他一手扯着缰绳,一手挥着马鞭,时不时在马屁股上打一下,听到田园园的抗议,他冷哼一一声,再次抽了一鞭。
“嘶!”马儿吃痛,嘶鸣一声加快了速度。
田园园紧紧抓住车窗,心里问候起绝情郎的十八代祖宗。
二人出城后,一到涿州地界便与接应的人碰面,马车与行礼、盘缠,要什么有什么。
然后绝情郎化作车夫,开启风驰电掣模式!原本这家伙打算让田园园驾车,可惜她旧伤未愈,只能作罢!
田园园:怜香惜玉怜香惜玉…
好在下了山,官道平整不少。路过一个茶寮,二人停下歇息,人不多,三三两两都是结伴而行的旅人。
绝情郎这抠门小气鬼的,只要了一壶粗茶和两个炊饼,田园园想抱怨两句,可见他吃得香甜,只好不情不愿地拿起炊饼。
有人见到她手指的异常,脸上露出诧异之色,指指点点。田园园只当没看见,有人看过来时,便回个笑,倒是叫人不好意思起来,也不在多看。
中午太阳毒辣,晒得人皮疼,连树叶也无精打采地打着卷。
田园园一边啃着掉渣的炊饼,一边灌茶,看着绝情郎俊朗的脸,突然笑道:“我家叔父,你见过吧!”
绝情郎挑眉看她:“见过,如何?”
“你看我叔父长的好,身世也不差,现在又在空窗……单身,要不要考虑我叔父一下?”田园园还是不忘和绝情郎拉关系的事,反正这家伙男女通吃。
绝情郎目光幽幽:“我倒是无所谓,只是你叔父可是愿意?”
这话一出,田园园来劲了,“等到了江州我问问!”
绝情郎但笑不语,见她咬的实在费力,也不知道是怜香惜玉,还是要有老伴了心里高兴,破天荒地要了两斤羊肉。
田园园受宠若惊,心道这家伙看来确实对孟星惟抱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不过羊肉又老又膻,吃的她想吐。
待日头微落时,二人再次启程。
绝情郎这家伙继续像脱肛的野狗般,疾驰而去,于是天黑便到达了涿州城。
到达涿州城后的第二天,绝情郎又换了一辆更为宽大的马车,同行的人多了一个中年汉子,眼角有个刀疤,眼神凶恶,一脸横肉,一看就不像个好人。
他沉默地接过马鞭,代替绝情郎成为马夫,不过论车技可甩他几条街,快而不颠,稳稳当当的。
而绝情郎这厮则坐进马车里,懒懒散散的靠着一根圆枕,闭目养神,一副颐养天年的模样。
刚开始田园园还有些不自在,后来发现这家伙上车就睡,一睡一天,不到饭点不醒,渐渐便放开些。
朝廷那边一直没有动作,显然在等孟星惟叔侄二人进京。
同月,波托女王派使节前往大周,除去贡品外还带去一封国信,信中的内容便是为孟长辉求情。然而,老皇帝避而不谈,至今未做出回应。
次月,分恩令在老臣派绝食、告老等过激的抗议中正式实行,自此世代罔替退出历史舞台!
听说,确切的是绝情郎手下传来的消息,当天晚上老皇帝不知为了何事,突然大发雷霆,重责秦王,禁于皇宫勤政殿,不得踏出一步。次日便提携了秦王妃叔父,定国公嫡次子王衍为平定将军即日起赶赴西北大营,坐镇西北,统领十万边境大军。
朝臣兴衰,家族更替,只在当权者一念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