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一章 乱世鹰犬(1 / 2)宋武屠龙首页

掣条闪电,打声响雷,云合云又散。烈日杀出军帐的缝隙,阳光鞭打在汉子清癯的面庞上,照亮他旧日在牢营里刻上脸颊的永世金印。

傅弘之恍惚睁开眼,残梦如飞,二十六年人间韶华,如幻如瞬。

他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边郡的牧童还是北府的低阶军官,也分不清身处是江城大营还是西陵郡里琴瑟和谐的小家。睡得懵,翻身想抱住阔别已久的妻子,枕边扑了个空。

弘之的帐中没有枕头。

戎马十年,这位北府小将有个毛病——睡觉枕箭壶:

黑天半夜遇有大批敌兵摸上来,壶中箭枝磕啷唧响,他总能第一时间听见。

今日是白日昼寝,校场上大会马步三军,傅弘之也不管箭壶响动,权当助眠去睡;酣睡至此。

帐角的草榻上,背风处,却趴了条青脸大汉;大汉单单卸了裙甲,褪出血了呼啦的两片屁股。血污旁,白皙少年半坐在个竹簏上,双手攥着铜药杵,猛杵木臼不停,几颗汗珠失误嘀嗒在药臼里。

“药香?”

少年起身掀开竹簏,掬一捧干枯红花,和着臼中的药渣自顾自又捣起来:

“傅轴子,是你睡的香。”

臼中渣,杵烂的是昆州的冰片、秦岭的麝香、武陵的辰砂、陇北的雄黄、南海的儿茶、临洮的归尾、闽东的树胶、西域的乳香。这几味好东西,放在产地都不稀罕,稀罕的是天涯海角凑进一个竹簏,又调和龙虎般在一个臼子里捣碎成了金创良药。

白直军打下三镇,大小军吏好恶不同;有的着了急抢钱抢粮,有的忙合着直奔马曹、武库。王敬先江湖郎中出身,他则把三镇里的斋院和医馆去撸了个遍,值钱不值钱的,连痛经药都打包带回了营中。

“檀二爷如何伤了?”

青脸将军扭过头,风轻云淡道:

“误失军法,捱了老徐几棒子。傅兄弟,这军棍只当蚊子叮,不妨事的。”

扭回头,把青脸背对弘之,檀道济呲牙咧嘴,五官都疼得挣到一起去了。

“轴子,大哥本想把你刀弓都下了,又怕你心里不痛快——我这竹簏里装的几瓶子药酒——拿山蜂和杜仲泡发了,烈的很。大哥教我陪你喝两杯;大哥说,以后的事情,留在以后办。”

“三爷……我是个冷怂的瓜汉子,生平不喜娘娘们们。虽如此,从戎十年,大道理不懂,我却明白:为军者,令行禁止,先公事而后私仇。请转告刘将军,傅弘之拎得清!”

王敬先皱着眉,轻轻把军帐的缝隙拉大:

“来啦……”

帐子掀开一角,看帐外千军肃立,兵气森森。

武场上,一路沙尘溜起;辕门里仓皇跑进只兔子。野兔东走西顾,并不敢窜进兵阵之中——大小兵将们刀明剑利,齐齐拿余光望向那兔。

帐中,傅弘之的箭壶微微颤抖。

北府军无人拦架,突有战车驰入辕门。

车名追锋车,以迅捷为名,施于戎阵之前,驾三骏马,非王侯不得乘:

玲玲琅琅,三马马髦以黄金为饰,马耳插以雉尾;车身雕刻锡鸾,麾盖上悬有金铃七十二朵。虎豹之皮蒙了战车的轩幕,横轼之上,置有大弩,弩边蹲了四头凶兽;矛戟排于麾下,十二员骁将贴身护卫,皆是百战英雄。

左为骖,右为驷。

谯王府主簿韩延,捋动鼠尾两须,并驾在左;有白发老者,布衣戴武弁,随侍于右。

二人拥着当间这少年,头顶七旒通天冠,以翠羽为冠缨,缨上垂挂白璇珠;冠下是张富贵面相,白皙少年,桃花眼亮。少年腰悬一把玉首剑,紫茜戎服,黄龙宝带;带里左绑金龟玉纽、王侯符玺,右夹玳瑁笏板,外罩了朱衣绛纱的四爪袍。

追锋车后,紧跟着一队精骑,骑兵却不持兵。

谯王司马文思,御赐有骑吹乐队:这鼓吹一部,各各抱了排箫、铁铙、笳铎、笙管,滴滴嗒嗒,铮铮铿铿,大摇大摆在北府的武场开起堂会。

司马文思眼光只在车前挣命的兔子。谯王嘬了嘬嘴,弩边四兽训练有素,闻令便一跃冲下车轼。

那四兽长短肥壮不同,却皆有凶号:

细犬是从姚秦处千金买来,疾奔如电,称为秦川黄;头似褶皮橘,瓦楞三角眼的猛狗,是前年百越所献,教司马殿下截了,号作虎头膘;兽身披着花绣,吠声大过炸雷的,则是柴桑土产的名犬,人称“斑於菟”。最奇是那条大的,小狮般雄壮;真金万万两,购不得西域卑陆国的国宝,有价无市,犬名天山獒。

野兔片刻间教四兽撕成雪片,猛犬磨牙吮血,司马文思在追锋车上哈哈大笑。车后的骑吹乐手,眼见主子得意,箫铎齐弄,欢唱起了那首《祀天地五郊歌》:

“光天之命,

上帝是皇。

民安国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