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陛下!”
贾瑄来到案前,与朱祁钰对坐。看着朱祁钰似是迷茫,不知所措,隐隐有不安之意。
贾瑄自又猜测,也不开口,只等着朱祁钰开口。
朱祁钰却是不知如何说起,今日做了皇帝,心中略有不安,也不知如何施为;又似是心有万千丘壑,雄心壮志,却也不知如何作为。
二人静默半天,朱祁钰一时倒了茶,竟是忘了让贾瑄品茶,便开口道:“爱卿且尝尝此茶!”
贾瑄也是不急,端着茶盅尝了一口。
“好茶!”
贾瑄近来喝的茶多了,对此也算是有点认知了。到底是皇家的东西,喝起来就是与众不同。
朱祁钰见贾瑄称赞,便是开口:“此茶算是极品,稍后朕且着人赐予爱卿。”
“谢陛下!”
二人就此客套了一番,朱祁钰这才开口道:“爱卿,朕今日登基。汝之功,朕自知晓。只是如今,皇兄北狩,诸臣不服,瓦剌虎视眈眈,为之奈何?”
朱祁钰虽说如今当上了皇帝,却面临着诸多问题。一无根基,二无功绩。上有太后压制,下有百官牵制,头顶上还悬着一个太上皇,这位子如何都坐地不安稳。
如此内忧外患之下,朱祁钰压力不可谓不大。
然而朱祁钰多年监国,自然有其政治眼光。当务之急,便是先打下自己的班底,无疑贾瑄是最合适的人。
作为四王八公的老牌势力,贾瑄是第一个在朱祁镇被俘之后,带着四大家族投效自己。
那么,有着贾家、王家、史家在朝堂之上,为自己站擂,再好不过。
虽然朱祁钰也是不大相信这三家之人,只是如今事从缓急,也没得其他法子。
只得先相信贾瑄,用于制衡朝堂。
贾瑄听朱祁钰开口,自然知晓。
朱祁钰急需自己人来控制朝堂,而自己主动投效,背后还有一股政治势力,朱祁钰没道理不接受这雪中送炭的好处。
贾瑄想了想开口道:“天地玄黄,宇宙洪荒。世间自有万法,不知陛下所问何法?”
朱祁钰听到这却是大为不解,看这贾瑄故作高深,不知卖起什么关子来。
但是明显感觉到贾瑄话里有话,犹豫道:“爱卿何解?”
贾瑄回道:“自古以来,为帝者。概以为天下法,为百姓法,为私己法,为祸乱法。不知陛下,意欲何为?”
朱祁钰听此,渐渐也有了眉头,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细细品味起来。
“此四法又当何解?”
贾瑄回道:“为天下法:计定天下,功没四海。秦皇汉武,唐宗宋祖如是;为百姓法:民生安定,百姓休乐,文帝景帝,仁宗宣宗如是。余下二法,互为因果,贪图享乐,骄奢淫逸,终至祸端,炀帝玄宗如是。”
朱祁钰听到这,却也是明白了贾瑄何意。
可是如今远水救不了近火,朝堂内外近乎混乱,如何在此追思起前朝旧事起来。都快火烧眉毛了,哪有心思想要作什么秦皇汉武,文景仁宣?
朱祁钰听此却也无奈道:“此智虑深远,暂且不思。”
贾瑄笑道:“陛下所虑者,不过朝堂内外而已。西北瓦剌,人心不齐,不成祸患,举手之间,便可剿灭。陛下以此为功绩,自可震慑朝臣,收服人心。”
朱祁钰内心却是大有不屑,这事情动动嘴皮,当真是简单。
抬眼望去贾瑄,却是淡然自若,胸有成竹。内心竟是动摇起来,说不定就是如此简单。
一时间天人交战,犹疑不决起来。
贾瑄却是也不急躁,轻轻端起茶盅,尝了一口。
朱祁钰神色不定,贾瑄见此开口道:“陛下如今之际,实不足虑。臣只有一事不解,烦请陛下解惑。”
朱祁钰抬起头来,见贾瑄竟是有事问询自己,答应了下来:“爱卿请讲!”
“陛下自比于秦皇汉武,唐宗宋祖如何?”
朱祁钰满心疑惑,话题怎么又绕了回来。
“自是远不及也!”
贾瑄点了点头,又问道:“那陛下自比于仁宗宣宗如何?”
“这……”朱祁钰自是犹豫了一会,回道:“亦不如也!”
贾瑄依旧点了点头,再问道:“那陛下比之蜀汉后主如何?”
朱祁钰听到刘禅之后,却是不淡定起来,连忙回道:“朕如何也比亡国之君强胜百倍吧!”
贾瑄却又是点点头,不作辩解,问道:“比之宋高宗如何?”
朱祁钰自觉受到了侮辱,却也按下性子回道:“自不消说,高宗如何与朕相提并论。”
贾瑄看是目的达成,笑道:“望陛下恕臣孟浪。自古以来君臣相配,陛下可曾听过,岳武穆一生愿得后主刘禅乎?”
朱祁钰听此,这才恍然大悟,醍醐灌顶。
对于贾瑄等人投效,朱祁钰一直以来便心存戒备。如今形势危机,不得不用。
现在贾瑄直接挑了天窗来,寻求信任。
朱祁钰与贾瑄谈论至此,心中竟也是豁达起来,笑道:“若是爱卿作得岳武穆,朕亦能作得后主。”
贾瑄这才抬头盯着朱祁钰,也不顾什么失礼不失礼。朱祁钰自是能感觉到,四目相对起来。
见贾瑄眼神坚决如铁,朱祁钰见此亦是越发严肃起来。
只见贾瑄唇齿轻动,一字一句道出。
“如此,臣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助陛下比肩秦汉,直追尧舜。”
朱祁钰听此竟是内心掀起惊涛骇浪起来,见贾瑄胸藏天下,志倾山河。
一时豪情万丈,定下心来。抓着贾瑄双手,站起身来。
“相交心同渡,君臣两不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