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七章 在中心区之外(1 / 2)永远的春日首页

在因达斯特瑞的外城,不同职能的工业生产区如同一片片刚鳞,相嵌式堆叠起坚不可催的厚重外甲。

在因达斯特瑞的内城,最中心的地带是被称作“居民区”的富人区,也是经济与政治的心脏,那里流淌着权力的血,就像是铠甲中的肉体般享受着外层的守护。

顺着之前的类比,在整个外城与内城中心区的交界处,还有一段过渡区,起着甲与身中隔离衣物的作用。

前路两旁的城中“原野”上满是蜂巢般相互依存勾连的低矮居所,勉强可以称作墙壁的铁皮锈迹斑斑不说,竟没有一处是平坦光滑不弯折的,穷人们就蜷缩于此,却连个遮风挡雨的合适顶盖都找不到——在这片几乎寸草不生的工业荒地上,草叶远比垃圾场里的破塑料布罕见。

请容许我讲一个可怖的地狱笑话:贫瘠的黑沙地是一望无际的大垃圾场,工地的废料和用剩的木材、金属直接被运输至此,中心区贵人们的生活垃圾亦被倾倒于此,它们密密麻麻,就像是地表被覆上了一层五颜六色的抽象派地毯,除了对其情有独钟的飞蝇外,是不可能有生命体在此生存的,对吧?

答案错误!这里还有蜜蜂一样勤劳的工人,有无家可归的流浪者,以及负担不起生活的平民。他们以工业废料为家,以富人剩饭为食,以片刻闲暇为乐,他们凭借坚韧的意志,在最不公平的绝境中挣扎,创造出中心区那群酒肉饭囊之徒一辈子无法企及的价值。

“我的神啊,这可比我们那的贫民窟要惨多了!”

即使没有密集恐惧症,眼前触目惊心的破败景象也令我深感同情,眼里似要凝结出震撼的泪水,颤抖的双手无处安放。

我不知作何表情才叫尊重,不知作何姿态才叫敬畏,顺应心中的悲痛流露,化作怆然的湿红眼眶,留为苦涩的紧绷神情。

爱莉丝难以置信地捂住脸,细长的猫尾因应激而硬邦邦地挺起,用哀伤的注目礼向在夹缝中求生的人们致以沉默的关怀。

“这......这真的是给人住的?”

“谁又说不是呢?”

食不果腹,堪堪能维持生计,游走的是皮包骨头的妇孺老幼;衣不遮体,凑活着保护隐私,露出的是溃烂的阴沉皮肤和清晰可见的伤疤群。

弃尸横路,饿殍遍野,连尚有体力正常行走的人都像行尸走肉一样,踉踉跄跄地从四面八方奔向我们。

“快走快走!”

衣冠楚楚的奢侈感让我心生惭愧,可看着一双双枯槁的僵手,还有无穷无尽的恶狼般的贪婪目光,对人性的恐惧战胜了我的同理心。

我猛拍马格的肩膀,再三催促他加速离开,不要被这帮为生活逼得“穷凶极恶”的可怜人困住。

“爱莉丝,把他们吹开。”

我没有忘记转向呆若雕塑的猫儿,她正揪心地紧拽裙摆,强抿樱唇,可爱的耳朵一抽一抽,心绪还没有从真实存在的人间炼狱里走出。

“注意分寸!”

“哇啊?”

我的额头上已经渗出紧张的汗水,焦急地厉声大喝,把入神的爱莉丝吓得一激灵。

“好,好的。”

她神经兮兮地唤出微弱的气流,瞄准前路踏着僵尸步的可怜人们,却始终没能施放。

“使点劲!别磨蹭!”

一双腥臭的烂手扒上了我这边的车门,我的心顿时七上八下,又是恶心又是茫然,手足无措地把无计可施的怒火转移到过分优柔寡断的爱莉丝身上。

猫生十三年,这是她第一次被我这个慈爱的主人凶,还是伸着脖子歇斯底里的大嚷。

“起开啊!”

没奈何处,我不得不挥拳自卫,仅略施小力便可将无力的冒犯者轻松击飞。

“对不起,我也不想这样......”

善良的猫儿不忍直视即将被吹散的老弱病幼们,复杂又矛盾的情感纠结成一个大疙瘩,愧疚如哽在口,脱口而出的是几近呜咽的自责轻语。

“走你!”

我和她一样刀子嘴豆腐心,把身上携带的钱财摸了个遍,借着扫荡前方的疾风洒出,任那金币如龙般乘风而起,又如带来生机的春雨般滋润荒芜的大地,播种下希望的新生之种。

包围者们一哄而散,鬼叫着推推搡搡,更有甚者连爬带滚,为了不知能否到手的一枚枚金币而拳脚相向。

人们为金灿灿的钱币而重拾奔跑的气力,亦如追逐于神圣恩典中降下的希望火种。

“先生!你......”

马格难得全身心投入到驾驶,没有闲工夫来关心我无关痛痒的轻率善举,待到他满脸讶异准备开口阻止时,一切都太晚了。

“额,您,您疯了吗?”

“这有什么的,本少爷又不缺钱,拿来帮助有需要的人多好!”

我被自己方才的慷慨解囊深深感动,恨不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为此英雄般的壮举而高歌,还咧嘴憨笑,摆了个“比耶”的耍酷姿势。

“这都是小意思,真没什么。”

“不是这样的哇!”

轿车在笔直的公路上疾驰,马格谨慎地确认前方不会突然冒出穿行者,才敢大肆撒野,不住震颤的双手拼了死命攥住我的双臂,发疯了似的摇晃我——这是我第一次见他如此义愤填膺,紫罗兰般清澈灵动的眼眸里映射出恨不得把我烧成灰的火花。

“您做事情真的一点都不计后果,我就想问,您家里很有钱,和您现在身无分文有什么冲突吗?”

“欸!”

后知后觉的我懊恼抱头,追悔莫及,心虚得不敢再看一心一意辅佐我的马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