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陌生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高进沉浸在对人工智能的畅想中，被这一声咋咋呼呼的招呼惊得一个激灵。

一个虚拟的形象被投影在三者身旁，它发着幽蓝的光，显然是由船舱里的虚拟成像设备投射出来的，看着像一个在阴间游荡的幽灵。

幽灵手抚胸口朝着高进行个西式礼节，抬头起来面带微笑时，高进感觉这个形象似曾相识。

“盘古舰队原能源引擎技术司司长，瓦伦丁·劳伦斯向大冢宰致敬。”

“瓦伦丁，你是那个被数字化然后生物回收的瓦伦丁司长”？高进惊叹道。

“一生事业总成空，半世功名在梦中。”

瓦伦丁冷不丁一本正经地吟出一句诗，看来是数字化之后的他在舰队数据库里学习到的。

原本满脑子极端思想、一肚子巧取豪夺的科学家兼叛乱分子瓦伦丁，其死后的幽魂竟然放下了东西方成见，沉浸在更广阔的知识海洋里，此刻听来真是有些滑稽。

“伤心往事无须再提，我如今在‘烽火号’上工作，由一段独立的程序构成，作为数字人科学家为盘古舰队奉献才智。”

“哦，呵呵……”

高进感觉有些尴尬，与曾经的叛乱分子交谈，让他觉得有些不自在，于是并未停留与之交谈，而是转身朝着目标舱的方向走去。

瓦伦丁的身影飘到高进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如今已是数字人的他，显然不需要劳神费力地模仿走路，泛着幽蓝光芒的身躯悄无声息地漂移，让他看起来真像一个幽灵。

“不知大冢宰到访，有失远迎。想必大冢宰定是有事前来，不知瓦伦丁可否效劳一二？”

高进忍不住噗呲笑出声来：“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哦，好的。”

瓦伦丁浮在半空的身躯略微一扭，轻咳两声，代表他准备切换说话方式。

“我在‘烽火号’上当系统维护员也有这么长时间了，好不容易遇到大冢宰，想着能否有点表现机会，让我早点回归本职工作。”

“本职工作？你已经死了，复生为数字人之后，服从‘女娲’指派，不再惹是生非就是最好的工作。”

“明白，死掉的瓦伦丁才是好瓦伦丁。”

数字幽灵表露出忧伤的表情，高进的语气似乎刺伤了他。

“我不是这个意思”，高进觉得跟一个死过一回的人计较有些不仁义，于是调整了自己的态度。

“目前的事儿，你的专业帮不上忙”，他还是不想与这个自己怀有芥蒂的人产生什么互动。

“死人瓦伦丁知道舰队在两光年外发现了外星舰队，大冢宰来‘烽火号’一定是为了与对方通讯的问题。”

看来，数字化瓦伦丁的底层代码中，科学分析模块和逻辑判断模块得到过特别的迭代强化，否则没有灵魂的数字人不应当具备如此通人性的逻辑思考能力。

“科学是相通的，不同学科之间也存在基础知识的连接共性，死人瓦伦丁没有吞食并深研信息学、通讯技术的海量数据，但是未必见得帮不上什么忙。”

“好了，别总叫自己死人瓦伦丁，有必要如此揪着大冢宰的用词不放吗”？出言劝阻的是助理“盘古”。

“没关系，死人就是死人，我并不是对大冢宰的话耿耿于怀”，瓦伦丁话虽这样说，高进能听出这个数字人的声音中带着幽怨。

“大冢宰，你有没有想过，与外星人主动联系，可能造成无法预估的负面结果，甚至危及盘古舰队的安全，导致盘古计划的失败？”

“不，我们不主动联系也并不见得安全”，高进毫不客气地否定道。

“您为何如此自信，对方的科技线路与我们毫无一致，大冢宰哪里来的信心有必胜的把握？”

瓦伦丁紧追不放，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样子。

“必胜？”

高进也有些不高兴了。

“你都已经数字化了，怎么还没有放弃对抗性思维，两个文明碰面，为什么总是要用胜负思想去考虑问题？”

“宇宙这么大，难道我们不能与好不容易才相逢的外星文明一起合作吗？”

“幼稚！”

漂浮的瓦伦丁优雅地转了一圈，手中幻化出地球和巴纳德B星球的形象。

巴纳德B被他绘制成一颗比地球更大且笼罩着剧毒氯气的恐怖星球，在引力的作用下，巴纳德正在席卷走地球的大气层。

自从当上大冢宰之后，大家对高进说话都是客客气气，被人工智能充分信任和通力扶持的他，从未被人贬损过。

如今被一个因参与恐怖活动而处死并化身成数字人的前司长批评为“幼稚”，高进像是被人猛地敲了一记闷棍。

但是高进生来就不是一个轻易服软的人，更不是一个受到言语刺激就轻易发怒的人，出于大冢宰的身份，他没有理由与本就不熟的瓦伦丁多余计较。

高进无视瓦伦丁，快步疾行，转眼就来到了隔壁的项目协作中心所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