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之下,喊杀四起。
街道上,刀剑铿锵声传出。
可这声响来的快,去的更快。
竟是短短时间之内,夜空之下,又恢复了平静。
数不清的人马,开始出现在了各处的街巷上。
不久之后,这唐胜宗已是捂着左臂的刀伤,在几个心腹的带领之下,踉踉跄跄地进入了一处土地庙。
后头的追兵,一旦等到唐胜宗入了土地庙,却没有继续追击,而是只将土地庙围了个水泄不通。
有土地庙的庙祝匆匆出来,一见到这般景象,已是吓得瑟瑟发抖,夺门而出。
唐胜宗顾不得顾忌这些,他大口喘着粗气。
另一边,本是怂恿着唐胜宗的朱亮祖脸色苍白。
朱亮祖道:“大哥,咱们想想办法,得杀出去。”
唐胜宗露出一抹苦笑道:“杀不出去了……杀不出去了……朱文忠……朱文忠来了。”
一听朱文忠三字,朱亮祖本是苍白的脸色更难看了几分。
朱文忠本叫李文忠,乃是朱元璋的义子,这几年,一直提兵在边镇一线与鞑靼人作战,乃是开国公爵,或许统帅全局,不如徐达,可其勇悍,却是冠绝三军。
更可怕的是,这李文忠为何会出现在京城,事先竟没有一丁点的风声。
这唯一的可能,就是陛下暗地里,将其调拨入京。
一支精兵,在李文忠的带领之下,如此悄无声息,甚至连五军都督府都全然无知的情况之下,突然出现在了京城……
这说明什么?
说明这一切,其实都在陛下的掌握之中。
更说明这一支带来的兵马,是何等的精锐。
只有带过兵的人,才知道长途疾行的军马,能做到悄无声息,是多么的可怕。
“大哥怎晓得是朱文忠?”
唐胜宗脸上隐隐透着几分凄厉,道:“朱文忠的本部兵马,以攻势凌厉著称,且令行禁止,其疾如风,且善以马队先攻侧翼,步卒并进,天下除了朱文忠,绝非如此布阵。是朱文忠来了……可笑……我们自以为……一切都在掌握,可实际上……竟早已被人视为玩物。”
顿了一下,他接着叹气道:“朱文忠既在,那么徐达必已坐镇京城,掌控了大局,整个京城,也必已成铁桶一般,密不透风。我们能冲到哪里去,又能逃去哪里?这普天之下,再无你我的容身之地了。”
朱亮祖脸上控制不住的露出惧意,却像是安慰自己似的道:“可是……不是还有他们吗?胡公布置的,又非你我二人……”
唐胜宗捂着臂上的伤口,鲜血四溢,自他的指缝流出,他笑得更苦:“非你我二人……哈哈……”
朱亮祖咬了咬牙,道:“我等尽为当世名将,大哥,咱们未必就在徐达、朱文忠之下。大哥何故大笑?或许……胡公那边……指挥若定,大事可成。”
唐胜宗又笑,此时此刻,他的脸色苍白如纸,显然是失血过多:“我终于明白,为何伱们这样毛躁了,当初……当初我犹豫再三,便是因为风险太大,可你们……却再三怂恿,原来……你们竟这样看不清自己。”
朱亮祖怒道:“大哥何出此言。”
唐胜宗道:“刘邦取天下,其账下名将如云,可七八成的所谓名将,都来自沛县,我来问你,难道……这区区沛县一地,当真是人才济济,其文臣武将,可以冠绝天下,天下上千的州县,都远远不如吗?”
“而今这大明……天下的功臣,尽出于淮西之地,我再问你,难道我淮西,当真是人才济济,有什么过人之处吗?你难道还没想明白,并非我们是当世之名将,而是因为……这淮西出了一个朱重八?”
朱亮祖脸色微变:“大哥的意思是……”
“那些沛县的草莽之辈,跟了刘邦,才能出将入相,名垂千古。一样的道理,我们淮西诸人,只因为近水楼台先得月,跟了朱重八,才有了今日成为名相和名将的资格,李善长、徐达、朱文忠,胡惟庸,还有你我之人,尽是如此啊。现在……朱重八已经谋划布局,你现在竟还以为,靠着自己的本领,破眼下的困局,我来问你,逐鹿天下时,这样多的敌人,又有几个,能从朱重八手里逃出生天的?莫说是当其锋芒,便是想逃,也是插翅难逃。现在事后想来,这根本不是你我在反,也不是胡公运筹帷幄,而是从一开始,便是朱重八在等我们上钩,他已有万全之策,你竟还妄想咱们所谓当世名将的威风,难道不觉得可笑吗?”
朱亮祖亦是脸色惨然起来,他跌跌撞撞地后退一步,他似有不甘,却似乎发现残酷的现实就在眼前。
就像一下子失了三魂一般,幽幽地道:“完了,完了吗?大哥,我们被算计了?被朱重八算计了?胡公……胡公在何处?”
…………
紫禁城。
武英殿内,长明灯通宵达旦的亮着,使殿内亮如白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