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纵横与南北之间交通要道的黄石城来说，每当人们提起这个名字的时候想起来的便是数不清的矿石与技艺精湛的工匠。

捂着兜里的暖石慢慢向着城市的东南方靠去。也会让人不得不感慨在这漫长冬日里的山城子民们都会依靠着山神的庇护来规避着受到的寒风与暴雪的侵扰。

寒风萧瑟仿佛以利刃在不断刮蹭着行人的耳旁，没有斥候的跟随，独自一人赶路的普利莫就如行驶在茫茫大海的一叶扁舟险些就被那阵阵巨浪拍翻进无底的漩涡。

“该死，这鬼天气……也不知道那些小崽子们到底在路上怎么样了。”

盘算着她们成功的几率，商人自然明白能在没有护卫的情况下完成交接任务的商队少之又少。临走吩咐起洛尔时，普利莫交代的也只是一旦出现差错就最好马上脱手。

关于这次冒然送信的机会比起说是相信那些外来异族的实力倒不如说这本身就只是一场不需要太多筹码的赌注。

大灾之年再加上王室内乱。在这如此恶劣的人世间普利莫深知无论身在何处，只要跟那些贵族沾上关系都就避免不了灾厄。

越往城市的深处走去，来往的行人也就越少。没人会想在这吃人的街道上白白流失体力，更何况现在还正屡屡闹出人命。

打开手中的地图，在不知道又爬过了多少个坡道之后，累的气喘吁吁的普利莫这才终于稍微放松了下来。

“应该就是这里了……”

两桩光秃秃的盆景立于门外，不像进城时那落叶纷飞的山林，如今城中的植被们早就没有了生机。

官府宅邸是那些恶人与骗子之徒的巢穴，对于那些狂妄自大的人上人而言，人命可往往还比不上他们手中的一笔钱袋。

走进院落之前，普利莫还特地重新整理了一遍衣领。在确保不失身份的情况下，他这才郑重地朝着里面踱步。

“喂，你刚才有没有注意到对面有一个人看起来鬼鬼祟祟的？”

“什么人，你在说什么？”

“你真的没有看到吗？！他刚刚就躲在那房子外面，现在又不晓得已经跑到哪去了。”

其中一个卫兵向前走了两步后便搔了搔头，来往的街道之中早就没有平民敢路过。就现在的天气而言，哪怕是乞丐也不会傻到留在街上。

“这个时候还哪来的人，你这家伙在逗我吗——啊呀？你是什么人！”

“我是加尔兰商会所属的商人，从南方港湾而来的普利莫·加兰。”

侧着身子进来的商人尽量表示出一股不慌不忙的态度，见两个卫兵仍是迟疑地互相使着眼神他这才继续补充道。

“我们都是奉命行事，你们的克林姆大人允许了我在这里来去自如。况且卫兵们，我此行之目的也就正是为了来这见到你们的老爷。”

说着普利莫便又将象征着自己的身份的介绍信以及伯特家族所颁发的腰牌一并挥手展示，见状刚才还面露凶相的两名卫兵也连忙换上了另一副谄媚的模样。

“噢喔喔……原来是伯特老爷的贵客啊，小的们真是有眼不识泰山，还请您多多包涵了才是。”

让人屈服的不是武力而是一纸书信，卫兵两人的话让普利莫感到唏嘘，不过低声下气的活在当下又何尝不是一种选择。

“……所以您是来找科林老爷有事的是吧？真是日理万机啊，还麻烦您再稍等一会，我们马上就会通知里面……”

等待的途中，商人早就注意到了城南与闹市区的大不相同。可能也有着气氛沉重所导致的影响，但周围那到处摆放的大批石料与木材都让人不得不感到压抑。

进门时在一个看起来五大三粗的佣人的带领下，普利莫也随之跟着他穿过了用于掩人耳目的前院——那看起来倒像是一处工匠的作坊，只因路过时商人就曾看到了粗到吓人的木桩被两人合力抬起送进屋内。

“山地人的气魄还真是无论如何都让人感到为之感叹啊。”心里这么想着，眼前也立马就见到了实实在在的真人。

“你们把事情闹得很大嘛，商人。但恐怕你们还不知道凡事都应该做的适可而止一点。”

从里面闻声踏步而出的是一个只穿着短衫的粗汉子，他脑袋上绑着头巾而手上正端着一支烧红的钳子。

“科林阁下，打扰到你了。”

看他那朴素的打扮，险些没认出来的普利莫下意识地马上行了一礼，而对方则是反复打量着他随后才示意侍卫退下。

“外面冷，先进来说吧。”

……见面前普利莫就提前打听过了关于这个科林爵士的身份与背景。听闻他是个在当地靠着剿灭盗匪与凶兽从而混出名堂的军功贵族，再次见面后，那实实在在的体格与战绩似乎让人也再次对他的印象深刻了几分。

“我不喜欢拐弯抹角的话，所以有什么事情你最好一两句就直接给我说清楚。”

看他的样子像是在打铁，但屋子里又没有炉子，那到底是在做什么呢？

“那个、我想请您一起帮忙处理掉查尔斯·拜恩斯，只要他能够消失那么到时候他剩下来的残党就会通通屈服。”

“喔，你们想自相残杀？为什么？”

男人将手上的钳子丢进水桶里引得滋滋作响，接着不顾普利莫是否还想继续解释，他又立马自顾自地嚼起了挂在墙上的肉干。

“呃、如您所见，我现在已经被拜恩斯的人追杀到这里来避难了……我身边最好的伙计与护卫为了掩护我逃避都通通他们抓了去，所以现在才会来您这寻求庇护……”

“你是想说那个海湾来的老家伙想要谋害你们？为什么我的人没有通知过这件事情。”

“科林阁下，我知道这件事你听起来可能会觉得我像个疯子，但我还是要提醒你。在你们的大人遇害之前，只有拜恩斯才能有那么多的机会去面见他，现在老伯爵人已经走了，凶手们可是要马上溜之大吉了……”

“嗯……我懂了，你是想怂恿我去当一个谋害南方盟友的罪人，如果你认为我们真的有那么好骗的话，那你们可真是一个自以为是的蠢货。”

五大三粗的男人将双手撑在桌面之上以眼神怒视着普利莫，那渐渐开始震颤的桌子让商人立马意识到如果没有实质性的证据那么自己可能就会为刚才说出的话而付出代价了。

“唉，我真想不明白像你们这种唯利是图的东西，究竟是什么才能让你诬陷起自己的同胞？快说！你到底是收到了谁的好处？”

“你错了科林大人，我们商会做事从来都不是竭泽而渔。况且你也应该听闻过那位被称为数城之主的伯顿公爵的名号，现在时下正乱，他大人早就嘱咐过我要盯紧某些人。”

说罢普利莫从怀中推出一份厚厚的账簿，而令科林感到吃惊的是，里面随之夹带着的还有一份印有雄狮图样的纹章。

“我向在天护佑着我们商会的加尔兰圣人发誓，我所说的一切都为属实。这里有伯顿大人的亲笔书信为证，至于剩下的这些则是关于拜恩斯这几年来与黑水人私通贩卖奴隶与走私香辛料的账目以及从他宅邸上搜刮出来的加丹纹章。”

商人的反击来自于那处处使人受制的关系网。仅凭一纸书信以及了了几页账簿就已经使刚才还神气着的科林面露难色。高大的山地贵族左手扶着下巴在普利莫的声声质问下已经逐渐落入下风。

“我不知道拜恩斯的人到底是什么时候跟亲王派的家伙搭上了线，但事实的确就是这样。”

“看起来你真的下了不少功夫啊商人……可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没有伯特大人的命令，我们就没有理由对任何外来人擅自下手。要不然，我现在第一个就会撕烂你这张说着胡话的臭嘴。”

“我尊敬的科林大人，我知道您一时半会儿还不会相信我，可您一定都认识这些东西的主人，这就是铁证如山的事实。趁拜恩斯他们还没有离开你们的管辖范围就必须下手，现在机不可失，莫要因为一时犹豫从而酿成大祸啊。”

“我说了这件事没得谈，趁我现在心情还好着，就抓紧滚回你的商行里躲着去吧。来人！”

精壮的贵族扬了扬他那坚实的手示意外面的侍卫纷纷进来，他背过身去不再注视普利莫而是缓缓地穿上了衣服。

“科林阁下，你会明白我今天的用意的——”

“给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