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左边,沈墨香骑马紧紧跟着。她的父亲是大齐晋国公府上的宿将。她跟沈墨林两兄妹自小便被晋国公秦正阳收入府中与自己的两个儿子一同培养。沈墨林作为亲卫队长一直跟着大哥,沈墨香一则作为护卫保护自己,一则作为侍女照顾自己起居,当然国公府上下包括自己都没人拿她当侍女看待。
再看向周围,是五百名忠勇的骑士。自前朝司马氏八王之乱以来,五胡乱华,生灵涂炭。幸得天降本朝太祖,奋起于草莽之间,精研火器,复我汉家正统,涤荡中原腥膻之地。诸胡北亡大漠,相互征战百余年,大齐也赢得了一段太平时光。这期间,大齐几代皇帝励精图治,收复西域、扬帆南海,人民富足、国库丰盈。
可惜天下无久远之太平,正所谓分久必合,在大漠百余年间的争斗中,中原火器逐渐传入草原。有一人天纵英才,以火器之利、快马之健,东征西伐,几年间收服草原诸部落。其人于燕然山下、嗢昆水畔召开诸部大会,以诸胡者夏后氏之苗裔也,且各部落中多有北逃汉人,立国号为夏,北海以南、阴山以北尽为大夏所有。大夏又以夏人亦炎黄后裔,开齐夏之边衅,自此以后,齐夏或战或和。夏人多游牧,善骑射,常常小股部落,南下劫掠。齐人虽火器精悍,但在机动力上有所不及。是以秦昭大哥秦昇挑选军中百战老兵、骑术精湛之人,辅以精甲健马,组成这支称为“鸦军”的骑兵部队。
等这支部队行至斥候所在的山脚下时,四更已经过半。此时正是一天中最黑的时候,沈墨林带上几名亲兵,跟秦昭、沈墨香一同爬上山头,驻足观望。远处段兴营地一片安宁,偶有几声狗吠,愈显寂静。他看着远处营地,对秦昭说道:“一会儿刀剑无眼,就请二公子跟舍妹带人在山上压阵。”
秦昭一听忙道:“不行不行,连着赶了一个月的路,吃了一个月的沙子,好不容易捞着打仗了,说什么我也得过去。”沈墨香也鼓着腮帮子对自家哥哥说道:“你们功夫都没我好,你们都不怕,我怕什么。”沈墨林看着这两个活宝,心想今晚突袭定是无惊无险,也就由着他们了。
夜深人静,营地内连个放哨的都没有,恐怕段兴跟他手下的这几百名马匪做梦也想不到在这大漠深处会有一群黑衣死神如同从天而降,就在今夜收割他们的生命。五百名死神从营地东南悄无声息地抹黑而入,分成小股,摸入帐篷,用短弩匕首,收割人命。等这群马匪发现时,已无抵抗之力。杀戮与火焰很快波及了整个营地,处处都有喊杀之声。
沈墨林三人并未参与战斗,而是在几名护卫陪同下直驱段兴大帐,誓要活捉段兴。途中几个悍匪拦路被他们几刀砍翻。
大帐前,沈墨林一手持弩一手提刀,当先而入。只见大帐内杯盘狼藉,帐内炭火余烟袅袅,显然主人并未走远。此时,帐外传来几声马嘶,秦昭抢出前去,就见一名穿着毡衣的昂藏大汉在几名护卫陪同下朝东北方向策马狂奔,正是段兴其人。秦昭不等沈墨林跟上,也翻身上马,奋起直追。
草原天亮得早,天边已泛起了鱼肚白。段兴马术精湛,逃亡在前,秦昭马好,追之在后,沈墨林等人则在后方策马紧随。秦昭马快,逐渐拉近与段兴的距离,段兴的几名护卫想要拦截都被秦昭一枪刺翻。
天色逐渐大亮,两人距离缩短。段兴本是齐人,仗着武力,早年间便打家劫舍,被一帮亡命之徒推为首领,做了马匪。因连续犯下几桩大案,被朝廷派兵围剿,侥幸逃脱后带着这帮旧部逃亡大漠,托庇于大夏。几年来,他带人在边境四处掳掠,齐国边民对其是恨之入骨。数月前他带着手下马匪进犯云中,掠夺几个县后遁入大漠深处。原以为齐人会跟往常一样不敢远追,没想到这次栽了跟头,数年积聚毁于一旦。
眼见秦昭紧追不放,段兴也被激起了凶顽之气。他故意稍许放慢马速,等秦昭追至几十步以内后,偷偷弯弓搭箭。秦昭离得近,看不清动作,沈墨林缀在后面反倒看得见段兴举动,见状忙急乎:“公子避箭!”秦昭抬头欲看,却见迎面阳光刺眼,只听得弓弦“绷”的一声响,便觉胸口一痛。
沈墨林策马赶到秦昭身边,只见一支箭没入胸口,秦昭已是气若游丝。段兴则借机远遁,再难寻其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