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吧？”

方锦棠歪头问向和他隔着餐桌对视的艾小姐，但话刚出口他便觉得这是个愚蠢的问题，思索片刻后再次发问：

“我如何才能帮到你？”

艾琳娜伸手捻了捻桌子上的纸巾盒，模糊不清的花纹好似在那瞬间稳定下来了。她收起那种不快的冷漠，但还是有着若有若无的疏离感。

“我希望你保持思考，思考，仅此而已。思考是智慧与经验的总结，那些思想像一名哲贤。在你做出愚蠢决定时不让你重蹈覆辙。在你做出令自己后悔的主意时提醒你，在你做出又失品行的决定时在一旁教诲你。但在你做出真正错误的，足以毁掉一生的决定前，他会制止你。”

说话间艾琳娜起身走向旁边的圆桌，拈起一张黑胶唱片放进了留声机里，缓慢的节奏在房间内蔓延。

方锦棠的思绪随之流淌，艾琳娜态度的变化是从出租车上离开时到他向冯茹之问出问题之间发生的。其中一个选择或是选择导致的后果足以让他改变一生，杀死司机是手段，陷入幻觉是弱小，不救交警是道德，虐待冯茹之是残忍。这些会是问题，但不会是艾琳娜的问题，那便只能是——那两个问题。

成为神明的代价是我无法承受的？

方锦棠思考间艾琳娜缓缓打量着这个房间，一间欧式庄园中举办家庭晚宴的餐厅。从家具到壁画无一不显得精致奢华，但又完全符合他们的生活习惯。银质刀叉与装着酱油的水晶杯，荒谬而又熟悉的感觉蔓延而来，随着她的走动，那些记忆中模糊不清的细节逐渐清晰。

她沿着餐厅绕了一圈来到了餐桌另一面，方锦棠的背后，开口说道：“你又把生活当做了一道选择题吗？”

话音落下，方锦棠一阵头皮发麻。他发觉自己不是某件事做错了，而是今天一整天便没有一件事是正确的。很多事情显得平平无奇又没有明显错误，但仔细想来，这真的是他做得出来的吗？

在交战间想到杀死队友，在消息泄露时想到灭口，到最后的放走冯茹之。

“我被冯茹之影响了，但她应该做不到这种程度。那便只能是灵魂积石的副作用了。”

“是吗？”艾琳娜再次发问，语气亲昵声音软绵。

方锦棠一阵心安，他的艾小姐回来了。但疑惑依然不解。

“难……”话未说完，艾琳娜从背后拥来，熟悉的触感与发梢带来的微微痒意，但同时感到的还有温热的体温与轻微的脉搏。

古典的旋律不知以何时停下，房间内寂静无声，唯有呼吸与心跳在拥抱下出奇盈耳。

艾琳娜轻轻吐气，“嘘，不要装傻，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我…”方锦棠下意识想出声反驳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在装傻会嘲讽别人的愚蠢吗？你在备忘录里是如何写的？傲慢，忠诚，理智，你对愚蠢的傲慢高于对爱情的忠诚吗？那么在此刻你会在心中觉得我也如同他人般愚蠢吗？会因为我如此直白的发问而感到不喜吗？你真的——爱我吗？”

艾琳娜语气依旧平淡，令人听不出情绪波动，但手指在拥抱间逐渐篡紧，但又害怕方锦棠注意到，便只捏住了袖口的一部分。

“我…会，是的，对不起我对在你表达出愚蠢想法时感到快乐而抱歉。但傲慢不一样，它只是一个词不达意的象征。我从未将你与任何人对比，是的，唯有你是特殊的。我也不会确切的能感受到我爱着你。”

方锦棠不假思索的便逐字逐句回应的艾琳娜的所有问题，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他明确感知到了自己在一瞬间有一个失去艾琳娜的可能性。

艾琳娜松开方锦棠又退后两步，沙哑回应：“这很好，至少我不只是你的一个小玩具。”

“你在说什么？”

“你真的想不起来？”

“我该想起来什么？”

“嗯～很好，那我们就这样再签一次命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