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你说！”“来！”

他由徐白扶着，两人随意坐在石头上。

“我是西晋时人，算来已住世三百余年。我出生时正值天下大乱，我母亲被边军掳去后，怀了我……”

说到这，相黍离语气哽咽，眼中竟有些惊恐。

她母亲命好，没当多久军妓，便又逢战事，趁乱逃出军营。可那时已经怀了相黍离。

打胎比生子还伤身体，没有医药，这女人只能生下相黍离，弱女幼子，生逢乱世，不知吃了多少苦头。

想扔下这孩子不管，于心不忍；可一看见他，就想起军营里那些生不如死的日子。于是将他带在身边，却非打即骂。

相黍离就这么半家养半野生，长到十四岁。小时候，母亲一边养着他一边拿他当乱军撒气；稍大一些，一边和他搭档谋生，一边拿他当乱军撒气…

“那天我失手把斧子砍卷了刃，她在我脸上又抓又挠，还是不解气，拿起锄头砸我，我怕极了，拿斧子扔了过去，砍在她脖子上……”

徐白有些呆了，可相黍离的语气这时反而平静下来。

“……血喷出来的时候，我没有觉得害怕。”

那之后，相黍离便入了乞活军，杀人、奸人、食人…

一次大战后，他也奄奄一息，却被来收取戾魂的徐完看中，带回了北邙。

“入了鬼道，杀人更顺手了…”

他犹好杀平民，食生魂，这些让他觉得杀死母亲也不过是件很平常的事。

约莫过了一百年，他功行小成，被称为食骨猖。大约又过了一百年，那次他奉师命去清水狱集一些有道之人的魂魄。

清水狱是人鬼交界的所在，多数鬼魂无知无识，直接去往北邙汇入冥河。有些道行的人多不愿轮回，便流连在这清水狱作孤魂野鬼。

那时相黍离刚禁住一只女鬼，正要收入囊中，却被一声佛号打断。

“善哉善哉！施主手中魂魄可怜，请放她一条生路吧！”

相黍离转身，看见一个干瘪枯瘦的老和尚，若不是手中那根细禅杖撑着，只怕一阵风就跑了。

相黍离皮笑肉不笑地看着那老和尚。

“大和尚讲讲，她有多可怜？”

他生逢乱世，又历两百年鬼道，对“可怜”二字早没了感受，一时觉得好笑。

“她本是济世救民的坤道，却因相貌丑陋，叫人当做妖孽，反被她救的人群殴致死，可怜！”

相黍离内心不起波澜。阴测测问道：

“确实可怜，那我放了她，大和尚拿什么来换呢？”

他早看上这老僧的魂魄，看起来可比手中的女鬼强多了。

可一听这话，老和尚竟喜笑颜开，向他不住点头。

“有换有换，我有一法门可换！”

相黍离觉得可笑，仍配合着他。

“什么法门？”

“我有一宝，密在形身…”

老和尚说着，笑颜骤然收敛，目光逼视相黍离，并还向他走进两步。压得杀人如麻的相黍离也不自觉地后撤。

接着语气也骤然严厉。

“说给杀父杀母、必堕地狱的人听了，也能度他成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