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老邪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
“这时,邹秉琛儿子扑到他父亲身上痛哭,你俯下身去劝慰他。是吧?”亲戚又问。
“是的,是的。我劝慰他呢。”
“可他根本听不进劝,人就像发疯了一般。”亲戚又说,“可以理解嘛,人家父亲死了嘛。失去理智很正常。”亲戚站起来,进卫生间去了。
老邪站在客厅,佩服得不得了,到底是大亲戚,自己琢磨一天也想不出来。
亲戚摇晃着出来,接着说:“他儿子像一头暴怒的狮子,突然站起来,抓起一把锄头,朝你挖过来,就要对你行凶。”亲戚又点起一支烟,拿眼看看他,“我没说错吧?”
“是这样,是这样。”老邪赶紧点火,自己也不敢抽,尽管他这时烟瘾犯了。
“说时迟,那时快,贱丑抓起锄头挡住。”亲戚说到激动处,简直就要手舞足蹈起来,“还好挡住了,你是安然无恙了,可由于用力过猛,锄头尖插进邹秉琛儿子的肚子里了,鲜血直流。”
亲戚吸着烟,站了起来,踱着方步,若有所思的样子。老邪就跟在他屁股后面,生怕哪句话没听到,没听清。
亲戚想了一会,低着头,举起拿烟的那只手,有力的挥了挥,好像做决断一般,说,“你们一看情况不妙,赶紧要扶他,救他,可这小伙子倔得很,扛起锄头还要打你们。”
“是吧?这小伙子脾气倔吧?是不是还想打你们呢?”亲戚一边说着,一边站定看着老邪。
“是,是,您就像亲眼看见一样。”老邪越来越佩服这位大亲戚。
“小伙子越激动,越扛着锄头要打你们,血流越来越快,越来越多。最后终于倒下了。”亲戚继续说着,“于是,你们赶快扶起他,抬着他就跑,要送他去医院。”
老邪屏住呼吸,静静的听亲戚讲话,没有问话,不敢吭声。亲戚弹一弹烟灰,接着说:“可是,由于失血过多,邹秉琛儿子断气了。你们只好十分悲痛的含着泪把他父子俩埋了。”
说到这里,亲戚坐了下来,挥一挥手,总结性的说:“整个过程是这样的吧?那就没错了,是邹秉琛先动的手,他儿子不问青红皂白也动手,你们都是自卫,是吧?即使说打,那都是贱丑打的,你想拦也没拦住,是吧?你没动手吧?”亲戚拿眼瞄着老邪。
老邪一听,忙摇着手说:“没有,没有,我没有动手。”
“至于头一天,邹秉琛怎么顶撞的,说了什么反对的话,你自己知道,我就不给你说了吧?”
“是,是,知道,知道。”老邪有点受宠若惊的样子,这是亲戚对他的信任,让他自己去想。
“邹秉琛的对抗和不满,你作为村里的头头,对他进行批评教育,是对的。后果也是由于他不接受教育,还想抵赖和反抗造成的。再说了,对抗和不满,本来就不对,就是该死,是吧?我看你们不仅无罪,而且有功。”亲戚再总结了一下,“回去吧,我也睏了,要睡了。”亲戚下了乡,喝了酒,吃得又饱,开始打哈欠了。
一件打死人的事,被亲戚这样一描述,就变成了有功人员了。
其实,亲戚心里也清楚,如果不把老邪的这件事摆平,他要供出他的那些事来,哪件都是大罪,真要闹腾出来,他也未必扛得住,不如把他的这事压下去,起码在自己地盘上压下去容易。这样,老邪以后也不敢拿捏他了。要不然总感到是一个事,心里不踏实。现在这样,老邪也打死人了,大家就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这是对正义的挑衅,对法律的挑衅。
老邪从亲戚家里出来,已经夜里十一点多了,他可不敢回去。不敢回去,不是怕什么人什么事,而是麻子山头他不敢走,听说那个位置夜里闹鬼,走到山底下的时候,山上总有沙沙沙的声音,叫人害怕,村里没几个人敢走夜路的。更何况,邹秉琛父子就埋在麻子山底下,万一夜里出来找他,那不用打,吓也吓死了。
老邪就这样和着衣服,在街边蹲到天大亮,才一个人走回村里。虽然肚子饿得咕咕叫,也还是舍不得吃一碗炒粉。
老邪在村里可以横行霸道,要说有多少钱,那也是没有的。穷,还是基本的底色。
过了几天,村里又开始议论起邹秉琛父子的去向问题,而说得最多的,是被老邪和贱丑打死了。
老邪见事就要败露,忙招来贱丑、老坛子和他的堂弟邹秉梁等几个心腹,把亲戚的说话,转述给他们,如此这般,强调是他们父子意气用事,自寻死路。
于是,贱丑、老坛子和邹秉梁等,便分头到一些人家里坐坐,带着烟,唠家常那般,要么别人家主动说起,要么把说话往这方面引,反正就是如此这般,颠倒黑白的说,企图把舆论引到这个方向。
但是,像老先生、大奶奶家,还有我家和永奎叔家,他们是不来的。这些人,有时候也没那么蠢,心里也明白,一是糊弄不了,二是说了也没用。
当然,连哄带骗的,有些人家就信了,竟就说起秉琛父子的不是来。
到了月底,邹秉琛老婆服侍女儿月子回来,到家才知道出了这天大的事了。
邻居说:“不是说都去女儿家吃满月酒了吗?”
哪有这等事呢,秉琛老婆当时就发了疯。
一个人跌跌撞撞的跑到老邪家质问。
老邪正在吃饭,马上放下碗筷,抹一把泪,哭出声来,把亲戚的说辞,复述了一遍。
有好心的邻居,劝秉琛老婆赶紧走,怕老邪夜里对她下毒手。
秉琛老婆当晚有没有走,很是要紧,且听下回分解。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