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大殿前,被雨稀释过的血缓缓流向低处,这是内宗的景象;而外宗的地界,残缺不全的尸体到处都是,一双双空洞的眼凝望着黑暗,兀自发问。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如此多的尸体,为什么不见一个活人,为什么他们要承担灾祸?
明明预言只有尘云他一人的判决,为什么天爻宗也要连带着被毁灭?
是觉得“销”去身魂,还不足以达成预言,所以就要以此手段,将最后残余未死透的心也“销”去吗?
天爻宗,那个自己从小生活的地方,如今却因为自己……毁了……
尘云呆滞在原地,碎片般的记忆再次浮现在脑海中——被血洗的归处,还有沾满鲜血的双手。
“好了,该知道的也都让你知道了,”朔影扣动手指,身周散发的暗红色灵力中凝聚出几条锁链,“那就准备迎接现实吧。”
锁链越缠越紧,上面的生出的荆棘把尘云的身体刺得鲜血淋漓,但他却依然毫无意识。
意识自然不是无缘无故消失,它只是被迫回归了灵魂的最深处。
正沉溺在极度的哀恸中,突如其来的变换使尘云被迫转换注意。他本应是主导,此刻却被迫来到,或许是躯体与灵魂双双受创,迫使他失去了绝对的统治力。
混沌的空间之内,没有正常空间方向与大小的概念,只有迷雾充斥,足踏非地,六合皆是黯淡星空。
——还好么?
此声与先前自心底传来的声音同属一人,只是没有了躯体的分隔,更加清晰。循声望去,一面巨大玻璃镜矗立在空间内,映不出人影,唯有一道金色符文浮在表面。
尘云已经确定,是这“妖祸”趁自己虚弱,扰乱意识。他皱眉轻触符文,镜面泛起涟漪,符文也迅速褪去。待镜面平静,一道人影出现在其中,面容模糊,看不真切。唯有一对狐耳与紫色双眸,说明其为灵族。
“何事?”尘云眉头轻皱,无意相见。
——帮你。
“不需要。”
置言于此,尘云背身欲行。
——可你有多少把握不失控?
沉默。
——至少死得像个人一样。
“这没有意义。”
——那就继续活。
“不可能的。”
——你的眼睛……没时间了。
闻言,尘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果不其然在一侧脸颊发现了一只不知何时就已睁开的眼睛。
“可这世间命道已定,我又早已没有苟活的意义。”尘云垂首,眼底布满哀伤。
——当然有……
镜中人道。尘云闻言转身,只见一只手从镜中伸出,正惊异之际,那手便与自己十指相扣,将自己拉入镜中。
镜面轰然碎裂,镜中人从中飘出,附在尘云耳边笑道:“此世诸事,终需看破。”
“等等!”
声音在无空间概念的此处回响,而那人却毫不理睬,径直而去。唯留无力干涉的尘云,于此感慨万千。
朔影看着毫无反应的尘云,不安地皱了皱眉,这是意料之外的情况,他本以为,会有另一个“意外”出现的。朔影刚准备松开缠绕着尘云的锁链,后者就忽然睁开了双眼,但与先前不同的是,眼中有着不同的神采。
“醒了?”朔影心中疑惑。
“尘云”环视四周,又望向缠绕自己的根根锁链,自言自语:“咝——还真疼啊。”
“尘云”皱起眉,冰蓝的火焰瞬间包裹住缠绕着他的锁链。在火焰的灼烧下,那些链很快碎裂,最后化为一团黑气。
“不过仅凭这些就想收割他的灵魂,未免太瞧不起人了吧?”说着,“尘云”奋力拔出刺进胸口的锁链。
看到尘云的举动,朔影面部浮现出惊愕与兴奋,随即又马上强压下这种兴奋,饰以疑惑:“毒不够么?”
“尘云”笑了笑,略带嘲讽的意味:“只是这种程度的话,孤可能会轻视你呦。”他手中的锁链燃起冰炎,瞬间蔓延到朔影手边,而朔影则是眼疾手快,慌忙斩断了锁链。
朔影看了看指尖冰炎灼烧过的痕迹,忍不住微微一笑:这才像话。他轻轻握拳,感受体内剩余的灵力,并试探性地出招。
至于“尘云”,却像丝毫未伤似的,灵巧地躲开,偶尔化去朔影的进攻。几招几式下来,朔影竟未能伤到他。
“这朔影,在搞什么名堂?”监察视线的另一端,一名灵使抱怨道。
闻言,朔影“啧”了一声,厌烦地皱眉,手上汇聚的灵力加强了几分,凝成短刃划过尘云的侧身。
“尘云”偏首看了看左臂的伤痕,微微皱眉,目光坚定,似是下定决心。
“嘁,恢复了冰炎又如何?我今日,定会收下你的性命!”朔影掉转刃尖,握紧了刀柄,“一如你所看到的——命运与预言。”
“你要这么说,孤可来了兴致。”“尘云”笑了起来,抬起手臂,朝朔影勾了勾手,“那便来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