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子航离开了,但他带来的那束紫罗兰还静置在银白的床头柜上。
和校服同色的墨绿色卷筒上系着绛紫色的丝带,浓郁的花香从花束中溢出,与病房里常年的消毒水味混合在一起,闻起来有些奇怪。
路明非努努鼻子,望着这束花发呆。
虽然可能只是师兄随手在花店买的,但他还挺感动的。
路明非长这么大,除了奇兰,还没什么人给他送过花。他不太清楚奇兰对花束是不是有什么执念,但他送花的原因路明非还是知道的,只是因为他的阶级。
如果卡塞尔学院的圈子是一个小三国,楚子航是镇抚山越的孙权,恺撒是求贤若渴的曹操,那他路明非就是横空出世,异军突起的刘备,以奇兰的殷勤程度,想必是已经把自己放在了孔明的位置上。
路明非其实不太喜欢学院里所谓的唯阶级论或唯血统论,搞得好像从资本主义时代一下子退回到奴隶时代一样。
可有时候他又不得不承认,在龙类存在的世界里,普通人脆弱得好像一根草,随便哪个混血种来都能踩一脚。
鲜花在空气中大张着花瓣,奋力盛开,金黄色的花蕊不断分泌着芳香油,溢出的芬芳仿佛要盖过整间屋子的消毒水味。
可病房实在太大,它也只是一束花,能守住一角便已竭尽全力,又哪来的力气反攻呢?
在普通人面前不可一世的混血种们,面对真正的龙族时,也同样像这束花一样脆弱。
“别傻了师兄。”路明非自嘲地笑了笑:“能杀死奥丁,终结命运的,只有我啊!”
特护病房的传呼铃忽然响起,路明非打了个喷嚏,还以为是路鸣泽的恶作剧。
以前的小魔鬼总是喜欢捉弄他,似乎路明非出丑他就会高兴。
路明非怕他就像仕兰中学的学生害怕教导主任,遇到了恨不得夹着尾巴走,毕竟他一出现就没有好事,当年路明非珍惜自己的小命恍若魔兽世界乌龟服里一命模式的盗贼,任何变故都会像打草惊蛇一样让他惊慌失措。
他的头顶仿佛悬着一座丧钟,小魔鬼是他的摇铃人。
如今丧钟依旧高悬,可路鸣泽却再也不会出现了。某种意义而言,他其实是失去了自己的“示警者”,他不再游离于棋子和棋手之间,而是选择真正入局,加入了这场不死不休的游戏。
路明非做出一个兰花指的姿势,点击墙边的接通按钮,环音系统里传来风声,像一声巨大的叹息。
“喂!师兄吗?”路明非问,大概是楚子航走的时候忘了什么东西。
“楚子航来找过你?”通话器里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拨打这通电话的是卡塞尔学院的校长,希尔伯特·让·昂热。
路明非对这个声音相当熟悉,毕竟当年论坛里人人都传他路明非是校长流落在外的私生子,前世他一个月喝校长下午茶的次数比很多学生大学四年里加一起都多。
况且路明非大学三年的前两年里是出了名的废柴,除去实践课外,他是能在四个学期里挂掉了八门选课的神人,其中甚至还包括了所有课程中号称“送学分”的两门课,《龙族家族谱系入门》和《魔动机械设计学》。
如果不是校长包庇,想必他上到大二时,阶级就已经从S掉到B,最后的结局大概是一路速降,成为另一个芬格尔,然后在学院里混个十年八年,混到所有新来的学弟学妹都不认识他为止。
想想还真是有点悲哀,路明非摸了摸鼻子,选择实话实说。
“师兄刚刚来看过我。”路明非对校长是信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