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常生应罢又问，“咱们家有炭没了，我咋没看见，在哪放的呢？”

常有才亲切地对常生说：“炭也有呢，至少能烧半月十天，在东南圪角的柴房里头放的呢。二大爷怕叫风吹了焰小呢，用胡麻柴苫住了。队里的大胶车再有三两天送完糖菜就拉炭呀，误不住生火炉子。”

“二大爷再过几天走呀？”常生又问。

常有才看着常生说：“想后天就走呢，柳树营那家人家叫我早点儿去呢。二大爷走了以后，按说你帮你刘明婶做衣裳，就是不挣钱也能挣饭吧。”

“二大爷不用担心我吃不上饭，我刘明婶还要给钱呢，不过我想好了，给我我也不要了，”常生说。

“咋就不要？咱们就是没买缝纫机吧，不挣对半还不挣三四成？咱们得攒钱娶媳妇了吧，”常有才说。

常生笑着说：“二大爷就思谋我娶媳妇了。娶媳妇还不到时候的呢，到时候我刘明婶肯定帮我呀。他们这会儿有饥荒，先叫他们打饥荒吧。”

“你这个娃娃，又跟你爹一样，可大气呢，就思谋帮人，不怕吃亏，”常有才说。

“二大爷，大气点儿才好，大气点儿，爱帮人，不吃亏，”常生说。

“还不吃亏，你爹就是吃了帮人的亏？”常有才说。

“哪吃亏呢？我听人说我爹不要爱帮人吧，这处院子哪能都保住呢？至少得往出分几间房子，”常生说服他二大爷。

“倒也是，你看吧，二大爷也是说一说，你比二大爷强。托你刘明婶皮箱这件事就是你做的，可做了个好，”常有才的眼神里充满了对常生的信任。

“那回往我刘明婶那儿放皮箱是我主的事，这回听二大爷，就放在咱们家吧，”常生鼓励他二大爷增强自信心。

“二大爷听你这么说，心里可乐了，除了你，本家人没人说过二大爷好，都看不起二大爷，”常有才感激地对常生说。

“二大爷，我觉着咱们本家人也好呢，我想到我爷爷奶奶和叔叔婶婶家多走串走串呢，你说行不行？”常生跟他二大爷商量。

“行呢，二大爷凭信你，你想下的没错。二大爷不会说话，也不好跟人说，你好嘴，有脑筋，走串去吧，”常有才表示赞成。

叔叔侄儿子叨拉得欢欢喜喜，把想起来的话都叨拉完以后，常生坐到桌前临起了赵孟頫的《千字文》。

常有才亲切地对常生说：“你还要写字呢，哪如早点儿睡呢？”

“我后晌研下墨正写呀，我刘明婶来了，不用这些墨就浪费了，”常生说罢，抬起头看着正往开拉盖窝卷的常有才说，“二大爷，我就是再忙也还得看书、练字呢。”

“对的，对的，你说的是对的，书不能不看，字不能不练。二大爷不识字，有你这么个识字的侄儿子，可光彩呢，梦见也是乐的，”常有才坐在铺开的盖窝上说，“今儿你把家烧得热乎乎的了，盖窝一点儿也不冰。”

“你忙得顾不下烧，还是舍不得烧？”常生问。

“我是思谋还不算冷的呢，能将就就将就，到冷的时候再多烧吧，”常有才说。

“我知道你就是节省呢，”常生答罢，专心地临起了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