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四维有些摸不着头脑,疑惑道:“诸位公子小姐既是想要找人多的地方,随便找个人一问,便能知道草市了吧。”
符靖歪头道:“不知道啊,没人跟我们说过。”
这种事还要人来说?
当然是自己去问的啊!
张四维突然发现,老天爷还是挺厚道的。
给了这仙人脸高贵的出身和无与伦比的容貌,便少缺了他的智慧。
青衫的许平道:“我知道各村镇县市每月都会有固定时间交易货物,这便是你口中的草市?”
张四维呵呵假笑,看向陆瑟。
这方面应该是他这个城里人知道的多,让他来解释会更好一些。
陆瑟却歉然一笑,往旁边膝行几步,离他远了些。
这小子刚才胡说八道得罪了人,他可不觉得这些公子哥们会轻易放过他,眼下还是和他疏远比较妥当。
虽然是暂时联合,但这个暂时也太短了吧。
张四维脸一黑,闷声道:“这位大人,这不一样的。集市那是胆小鬼才去的,一般大家都会去没有官府看管的草市。”
“为何?”
许平无法理解,不应该是有官府看管的集市更受欢迎吗?
张四维道:“首要是草市没有官府看管,不会随意收税,也没有税吏欺负人。其次,草市里的商品更便宜,货物也更全,大家说话又好听,都喜欢去那里。最后,草市一般是附近的人自发形成的,离城镇里的集市要近,回家也方便,不用花住宿的钱。”
就拿他自己来说,从他常阳县的小河村到大兴城日行五十里,大概要走十二天,夜里肯定不能找个山头休息。
不然第二天就会发现自己摸不着头脑。
这时候草市里摊贩留下的破旧席子和篝火就成了最佳选择。
运气好,还能找到人作伴。
而强盗们轻易不敢入城,很多生活所需也会从草市上购买。
为了防止竭泽而渔,他们除非穷途末路,一般也不会去袭击草市。
在这片混乱而野蛮的大地上,草市算是很多人心中最后的安净之地。
符靖对张四维所说的话很感兴趣,问道:“为何草市里的东西会比集市更便宜?”
张四维又不是行商,也从没打算过从事商贾这等贱业,哪里知道怎么回事。
“小人也不明白,但是就是便宜得多。好比说粗盐吧,集市里要二十枚铜板一斤,但草市里却只要八枚,品质和城里的差不多,还不用交入城税,是个人都知道去哪里买。”
谢麟恍然道:“哦,原来是走私的黑市!难怪那些衙役不知道,或者知道但不敢说。”
符靖好奇道:“谢麟,展开来说说。”
谢麟负手于背后,得意道:“靖少主,在下常年深入人群,知道一些庶民的事情。他们大多好逸恶劳,不愿多走几步路去正规商铺采办货物。有人看到其中的商机,便大量购买商品前去销售。这些商品自然是不会造册交税的,而且大都廉价而劣质,反倒受那些庶民的喜爱。不过蚂蚁再小也是肉嘛,那些恶吏会和奸商合作谋利,从中抽份子,当然不肯说出草市所在。”
许平脸上的怒气根本压不住:“为了这点蝇头小利,那些胥吏竟敢诓骗我等,害我等白白做无用功?!”
谢麟亦是冷笑道:“让本公子浪费了这么多天,我非得让那几个县令付出代价不可!”
符靖点头道:“之前几个县都没有被袭击的消息,看样子那邪道便是针对这些草市下手。既然这样,常阳县也不会例外。你可知道这常阳县里有多少草市?”
张四维立即答道:“统共八个,小人都知道在哪里……不止我,我瑟哥也知道大致位置,咱们可以兵分数路,早点干死那邪道。”
还想着怎么适时提出要离开的陆瑟闻言气得差点跳起来。
这算什么?
自己不能活,就要拉着别人一起死?
人心居然坏到了这种地步?
你爹妈不会感到羞愧吗?
见陆瑟一脸怒气,符靖问道:“怎么,你不愿意?”
谢麟冷笑道:“能够为斩妖除魔出力都不愿意,莫非,你是邪道的走狗?”
许平哼了一声:“平民,我等是辟邪司官员,先征召你带路,有不可之处吗?”
见陆瑟脸色反复变化,但不说话,后面一个消瘦少年威胁道:“莫非你不知道草市地点?”
陆瑟惊喜点头。
“那你便无用了,无用者当死!”
“……小人知道,小人这就为几位公子带路。”
陆瑟说着,眼睛却怒视张四维,想要把他瞪死似的。
张四维露出一个无辜的笑容。
没办法,叔叔一家这些年很照顾他,三眼山的矿奴也是他的同乡。
如果有可能,他还是想尽力保下他们。
相比之下,一个认识不久,还反复跳槽的好兄弟实在不足道。
符靖点头道:“既然这样,我等便兵分四路。我和这少年去嫌疑最大处,许平、谢麟、陈默,你们三位各自带人去侦查,记得把迅音发到云宫。遇到敌人也以拖延为主,莫要行险。”
“遵命。”
“知道了靖少主,您就瞧好吧!”
“好。”
……
啪嗒。
火星在枯树枝上跳跃,照映出张四维那明暗不定的脸。
张四维天生一副好皮囊,端的是男儿气概,只可惜尚未踏入修行之道,未曾经历过灵气的伐骨洗髓,因此肌肤略显粗糙,面庞上亦有几颗淡淡的痘印残留。
然而,此等瑕疵于白日自然无所遁形,可眼下正值夜幕降临,朦胧的月色宛如一层薄纱轻笼大地。
这层轻纱不仅掩盖了世间万物的瑕疵与不足,也使得他的面容上了一个台阶,潇洒风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