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正行礼的双手一顿:“臣建议,明日让冬歌跟着钟老将军去北营,臣特意去钟府与将军商议后争得了他的同意,到岁旦前三日,冬歌便可跟队回京。”
“什么?”伍虞忽然探前了身子。
“这是臣深思熟虑之后决定的,臣以为,如此能保冬歌顺利起步,以后无论是做御前侍卫还是任职将军,都好慰众意。”林深缓缓行完了礼。
伍虞不出声地看着林深拱手一鞠后慢慢站起,脸色渐渐变得难看。
“好慰众意?她只匆匆见过众臣一面,而且朕当时已经给他们解释了事出之因,如今朝中有几人敢介怀?况且,我若偏想给她恩封,难道还需要去慰他人之意?”
知道伍虞动了气,林深没有抬眸看他,心里却跟着忐忑不已。
伍虞气恼地伸手,猛按住玉几,一瞬站了起来。
林深以为狂风暴雨即将开始,可始料未及,伍虞竟只是向前走了几步,并没有开口说什么。
约是暖炉里的炭添得过分多了,青霖殿内此刻热得让人有些眼花。
“是不是千曲找过你?”
头昏脑胀的林深被伍虞问得当即慌乱,意识恢复了不少。
“她是不是知道了我随身带的耳坠是冬歌的?”
伍虞再问了一句,林深便一点儿也不感觉热了。
注意着林深神情的伍虞恍然明了,他摇着头转过身去,目光紧锁着几案上的香熏球,踟蹰着坐回了玉几旁。
“若如此,让她跟着钟老驻北,实属良策。短时间内,就算千曲费尽心思,应该也不会伤害到她。”
伍虞的眉间带上了愁色,言语间堆满了关切与惦念。
低低叹了一声后,林深点了点头。
“我明日去送她。”
伍虞说完抿了口茶。
林深却不觉皱眉:“这样一来,千曲会不会……”
“她想怎么样?!”玉杯被摔放回原位,伍虞突然重重地拍了下身前的矮几,气愤得脸色通红。
“即使被算计,我都应诺娶了她,我温容软言对她,我甚至在心烦至极时也会说服自己去看她,我整日捱住厌恶宿在凤宁殿,我所求为何?”
“她还要如何,还要我如何?”说着说着,伍虞越发怒不可遏。
忽然,玉几上的所有物件都被掀轰在地,常德闻声疾冲进来哆嗦着直直跪下。
林深也跟着跪了下去。
惊天动地的声音短促响过,骇人的静默持续了好一会儿。
林深少见地沉不住气:“前些时日我常梦见小莲,我实在是怕……”
小莲……你终于承认了,小莲是被她害死的。
“你怕什么?”
伍虞冷笑着看林深,明知故问。
“你告诉我,你怕什么?”
懒理他脸上浓凝不散的忧愁,伍虞一字一顿地继续问道,生怕林深听不出他的意思。
“皇上,齐侍卫求见。”常德胆战心惊地抢在林深沉默的空档为齐猛通报了。
“传!”
这一字,伍虞说得颇是咬牙切齿,跪着的两人都知觉自己令伍虞不快。
齐猛被带进来后,方一察觉气氛诡异,二话不说便挨着林深跪下。
“说,何事。”伍虞看也没看他。
“是……”齐猛局促了一阵后埋首道,“皇上突然恩赐微臣三旬假期,微臣惶恐,但只得接受,原以为满城的美食能让微臣适应无事可做的生活,可很快微臣就无心吃喝,甚至连一日都歇不住了,微臣恳请皇上恩准,让微臣随钟老将军去北营。”
说完,齐猛立即伏身大拜,叩首等候圣意。
他身旁的林深突然觉得心口一松,现下一老将一亲侍都将去北营,有了这些铺垫,引伍虞暴怒的问题这便可以迎刃而解。
如若他正在气头上,因而想不通这其中所含契机——
“朕准了,钟老将军明日启程,朕明早去送你们。”
看来林深的担心是多余的。
伍虞突如其来的温和让常德暗暗惊叹,京城最得宠的御前侍卫,果然名不虚传。看来齐猛在皇上心里的地位还是很重的。
“臣,谢主隆恩。”齐猛顿觉受宠若惊,先前沉在心里的疑虑在这一刻完全烟消云散了。
伍虞淡然点头,道:“那便这么定了,你们都下去吧。”
他听起来似乎很是疲乏,齐猛立即请辞退下,常德默默跟着齐猛出去了。
林深最后告退,待他走到大殿门口时,伍虞远远地说了句话。
“记得明日去送她。”
“是。”
一阵冷风迎面,林深闭了闭气,待鼻子适应了寒冷之后,踏出了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