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北有片山林,不同于城南荒山,城南荒山虽被叫做荒山但却是一片竹林,而城北的这座山,山势比城南荒山峥嵘许多,树木繁盛。
林中有个山谷,在山背面,谷底地势平坦,但是唯一一条通往谷底的山路异常陡峭,荆棘遍布,就是一些西陵镇本地的人也不一定见过谷底的风光,但是山谷的名字却从老一辈的口中渐渐流传下来。
谷名剑隐。
谷底一片稀疏树林,清明雨水间,更显青翠。
说是剑隐谷,却不是什么有名剑客的归隐之地,谷底人烟罕至,连间草屋都没有,往返谷外十分不易,谷底并无任何果树农田,便是有剑客在这归隐过,怕也是活不了几天就真的归隐了。
但名字却不知为何而来,反正大家都这么叫着。
此时谷底有个眼神冷厉的少年并刀如水,刀锋寒光闪闪,似冰霜冷冽,几道挥舞间树叶随刀风飘摇,树叶上的水珠也随之洒向地面,一阵飒飒声起。
少年双手持着长刀,刀柄较之一般长刀更长,纹有海水江崖的纹饰,刀身钢质青白,有流水花纹,刀前部分开刃,而后部分不开刃,显得十分厚重。
刀名,西江。
这少年便是棋社杨狠人六子,杨文方。
杨文方在几个兄弟间也算是个孤僻的人,不常与外人交流,便是几个兄弟也从未见过他笑过,但他却极看重兄弟感情,曾经在跑镖的途中被几伙山匪埋伏,为反应不及的老五杨文泽挡了一发暗箭,如今才十六七岁腰腹上就已经留下一道伤疤。
今日也是,若不是几个兄弟要去杨柳苑,他宁愿在这山谷里练一天刀,而老五杨文泽虽然排行高些,却从不在他面前自称五哥。
他痴迷于刀,他义父杨狠人和几个兄弟用的都是柳叶刀,唯他一人喜爱双手持刀。
手中的这把长刀是杨文方去年某次出镖途中偶得,为东南沿海抗倭将领戚继光命工匠所制的戚家刀。
得此刀后爱不释手,因喜欢刀身上的流水纹饰,显得寒彻无比,故取名西江。
杨狠人虽断了右臂,但也让他对左手刀的用法有些感悟,膝下几个义子都是用刀的高手,一套柳叶刀法让得江湖中不少人对这几兄弟敬畏不已。
在一些江湖人眼里,杨家兄弟里有个怪人,虽然不用柳叶刀,却仍使得柳叶刀法,将一把戚家长刀用得十分诡异,时而大开大合,时而飘忽刁钻。
柳叶刀不比戚家刀厚重,刀身较轻,弧度大,削力较强,故所使的柳叶刀法也多以削为主,辅以其他刀式,也可两支刀一道用,杨家兄弟中的老四杨文定就极善使双刀。
杨文方没有什么其他的爱好,跑完镖回西陵镇后,除了日常去棋社请安,就是来到这偏僻山谷中独自练习刀法,戚家刀有与之相对应的刀法,名为辛酉刀法,是戚继光将军去年所创,如今沿海抗倭明军都已娴熟的刀法。
杨文方既然得到了这刀,自然会想方设法打听到刀法,刀法不难,却与柳叶刀法大相径庭,杨文方从小习的都是柳叶刀法,但他在刀法上的悟性极好,不仅没让两者混乱自己,反而从中研习了一套变化颇多的刀法。
……
……
剑隐谷底树影婆娑,清明细雨不停,如今才是清明后五日,三月才过了一旬,这雨还得够下。
树叶上的水珠刚被杨文方的刀风扫下,又马上回复如初,杨文方也不觉得累,就是一个起手式,一个上弓刀式就足以将一整个下午的时间填满,身上早已湿透,既是因为雨水,也是因为汗水。
杨文方分别练习起手式和上弓刀式一段时间后,又将两式连贯一起,转身、腾挪、进退、伸屈间极富有节奏,仿佛那两刀就是一刀,刀光映到漫天的雨滴里。
每一滴雨里都有一个少年,一把长刀,一点寒芒,势要把每一滴雨珠都在这刀势中一分为二。
如是,杨文方又练了有半个时辰,天色渐渐变得不清,树叶的颜色也不再是翠绿而是墨绿,杨文方的每一缕乌黑微卷发丝都因满头淋漓汗水而粘到脸颈上。
杨文方终于收刀入鞘,双眼紧闭稍许,似在回神。
谷中无风,树叶却飒飒晃动。
杨文方慢慢的睁开眼睛,冰冷而阴沉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疑惑,不为其他,而是他眼前不远的树下站着另一位青衫斗笠青年。
青年如杨文方一般持刀而立,但从刀鞘看就能知道与杨文方的西江刀完全不同,虽都是长刀一类,而西江刀身却更为狭长。
柳叶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