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拆开盒里信件一看,原是师父忽觉孤寂,给师姐和我都稍来了画像。
摊开画卷,小桑凑近左右看着“这是……阿扬吗?”
画上青衣娃娃手持长棍,发髻松散,显然是儿时的我。
“我扎着女娃娃的发髻你都能认得啊。”
“嘻嘻,我厉害吧?”
说笑间,一道熟悉的身影绕到身前,是若山。
“殿下,郎君。”
“回来了?”
“暂无风波,我还是想守在郎君身旁。”
“我……”
话头刚起,若山鼻子耸动,然后弯腰嗅我周身,直起身子时,他皱眉对我说道“郎君面有赤色,是又吃辛辣了?”
“你回来得正好,陪我去探望师父,啊,快快回去歇息,明儿就赶路了。”
“郎……”
说完,我不给他开口的机会,立马赶他回房。
合上门,转回身去,小桑还坐在桌前看画,看得认真。
“小桑?”
她一声叹息几不可闻“真好啊,你师父还记得你以前什么样,我都不记得自己以前是什么样了呢。”
夜深了,她又发病了。
我赶紧挪近了,揽她入怀“今后,我会记得你每个时候的模样。”
她低低应了一声“嗯。”
“我们一块儿去师父那散散心吧。”
“好。”
花了一天功夫收拾行囊,临行前,我们各自对画像供奉上香。
马车里,小桑卧在我双膝上,我庆幸道“还好戴了护膝,不然得硌着你。”
她抱住我的腰轻蹭“阿扬你真好。”
“师父守师娘陵墓多年不怎么见客,我这番也不算不打招呼吧?”
“师父一定高兴你能去见他的,阿扬,你从未与我说过师父的事呢。”
“我不是瞒你……我好像与你说过的?”
“嗯,我知道。”
“我原本觉得无须告知你令你费神,没想到如今要去看师父,你愿听我唠叨从前的事吗?”
“愿意,我当然愿意,你讲吧。”
“我师父名叫白邻湘,自我五岁起,他就教导我诗书礼乐,强健体魄,他是前朝驸马。”
“前朝……驸马?”
“嗯,师娘是前朝大长公主,她的生母是前朝太妃,师娘师承大宗师,她身手非凡,就是身有癔病,发起病来,身手便不再好。”
“他们是如何相遇的?”
“他们是在比武大会相识的,两人明面上势均力敌,其实,是师娘留手了,师父和我们说过,当初师娘若不收手,他的手可能就废了。”
“哇,师娘好生勇武,他们当场就钟意彼此了吗?”
“是啊,自此师父对师娘日夜牵挂,他觉得师娘是在为他的江湖名声着想,可他不知师娘身份,无处寻人,巴巴地在家等,终于等到师娘登门,他这才知晓,面前的贵人,是大长公主。”
“阿扬身旁像是有听不完的话本,然后呢,他们成亲了吧?”
“嗯,他们顺利地成亲了,但……他们成亲不久后,突发一事。”
“师父家中是倒戈判主的,他父亲不满暴君残害百姓,故另侍新主,新主却对其颇为忌惮,日久,他们发觉新主更为残暴,为保住一双儿女,在新主寻缘由处置前,师父的父亲就自撞宫柱以证忠诚,母亲自裁随其而去。”
“此事一出,师娘立刻将师父尚且年幼的妹妹接到家中庇护,师娘还在宫中多次维护师父,阿爹他们也尽力帮忙,因为大伙的关心,师父才有余力教我吟诗作画。”
“我十七岁时,师娘重病,在她生前,师父陪她去了很多地方,达成两人游山玩水的心愿,师娘……她心病牵连肉身,多方周旋,意图和睦相处,最后心力交瘁,所以我才不喜欢阿爹入仕,他的好友明明都经过苦楚了。”
听到这,小桑很快坐起身来,抱着我拍拍背,说道“他会明白的。”
我回抱住她,摇摇头道“不说这糟心老头,我们说回师父吧。”
“嗯。”
“师娘走后,我眼见师父变了个人,他不再喜欢出门,不爱说笑,时不时就掩面而泣……他撑过了一段日子,大概一年吧,那时我腿已经断了,他交代好师姐和我回江南要互相照应,随后请命为大长公主守陵。”
“那时啊,我正在家发……”
小桑蓦地来这一句,我有些措手不及“什么?”
“没什么,你接着说,我还想听。”
轻吻她嘴角,看她转身去泡茶,我放心接着说道“然后你大体清楚的,我的腿寻遍名医不得治愈,断腿前,我从来没叫过他一声师父,因为他总开我玩笑,不过……我伤了身子以后,渐渐变得易怒,是他和阿娘阿爹一样耐心陪我疗伤。”
“不管我怎么赶人,他坚持收我为徒,他说,他要为我治病,我想着他多年以来的真心教导,给他敬茶了。”
小桑正好递来花茶“渴了吧。”
欣然接过茶盏浅啄,我随口又道“你知道白夫人白千宁吗,嫁给大学士荀元的那位。”
小桑边喝茶边想了一会儿“没印象。”
“那位夫人就是师父的妹妹。”
“原是如此,我不同她们来往,不知这层关系。”
“累了吧,躺会儿,天黑前应该能到客栈。”
“好啊。”
小桑待在我怀里不起,直到入住客栈,暗夜里,老板夫婿抄起大锅给我们煮面,大堂的窗子照进点滴月光,大伙呼哧呼哧地吃面,我示意小桑看高处窗子。
“小桑,看,星星。”
“哇,好亮啊。”
“小桑,要不要猜猜,我师父为什么爱在夜里数星星?”
“嗯……是为什么呀?”
“因为师娘喜欢。”
“我也喜欢数星星,你会陪我吗?”
我哪次不陪你……
见她一副又忘记我每次作陪的样子,我气不打一处来“我不陪你……”
她嘴一扁就要哭,我没法子,立马补上话“还能有谁陪你?”
“你说话大喘气,讨厌。”
“哼。”
“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