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颇有文人风骨的男子抱着手中的女孩哄了哄,他摸了摸她粉嫩的小手;忽然想到什么似的从深蓝色长袍中摸出一个翠绿色鱼形玉佩挂在那孩子脖颈上。
他两步外拱门前有一牌匾,上方写着苍劲有力的两个大字:济悬。
“柳兄如今遭此横祸,你这女娃娃实在可怜得哟。”他叹了叹口气,就在济悬门外边等着他们给长老报信;这儿的山脊伫立在蔚蓝色苍天下,仿佛远离尘嚣;白雪皑皑,要洗去所有罪恶,可怎么洗得掉呢。
当今的世也浑浊不堪。
“小尽欢,也愿你今后安乐。”
这时候从里头走来一位出淤泥而不染气质的女子,她着一霜色绫罗长裙,不是单纯的素,更是将被金光微照的雪莲穿在了身上,闪烁有光,恍若神人。
“在下济悬宗尚华,见过方大人。”方义哈哈一笑,摆了摆手示意不必;随后压抑了一路的悲痛终于抑制不住了,低头去看夹缝中的草,柳兄当年帮扶过他许多,朝廷风云变幻,他居然帮不了一点忙、能做得也只有将柳家女郎寻个好归处。
尚华从出门起就注意到他手中的孩子了,眼里清澈透亮,眉目尽展聪慧,可嘴唇发白,身体有些赢弱;要是在昆仑修身煅心也必有一番大作为;又去瞧她手相,命数曲折,免不了一路吃许多苦头。
人的生命何尝不是同夹缝里的草一般呢,挣脱了石的死气在尘世摇摇晃晃。
“她与济悬有缘,留着也好。”
方义深深呼了一口气,向着尚华鞠了一躬,便离开了昆仑。
昆仑的雪还在不停下着,只是寂寥地过了一年又一年,曾经的新芽也长得像人一般高了,青松不断攀升在生命里;而生命也带它茁壮,经过多少风霜。
*
转眼间已经过了十八个年头。
“师姐,你看我这一招怎么样?”一身穿雪青色圆领袍的少年挽了几个剑花,他的碎发随着出招的凌厉在空中划过一分意气风发;虽然只是一瞬,而马尾也遮掩了自身的病气。
站在一旁的柳尽欢剐他一眼,她五官本就凌厉,那双眼睛看过去时似乎含了刀子。片刻才开口。“二师弟你能不能歇一会?你看啊你本就病痛缠身,这番折磨不是要你师姐命吗,待会师尊又要数落我的不是。”她一屁股坐在石凳上没个正形地摸出那块自己幼年就戴在身上的玉把玩。
花又雪垂了垂眼帘,忽而觉得有些失落;便拿出一方白色巾帕擦拭自己的佩剑,直到它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亮;觉得会怠慢功课便去炼丹房炼药。
待他离开了柳尽欢眼里逐渐多了几分杀气,她凝了凝神将玉石放入袖中,心中想到:我不是被江舟河捅了一剑要死了吗?他死没有,她看了看自己身上的一身白裳揉了揉眉心。
看来是回到十七岁那年了。
“哈哈?…哈哈哈”她偏过头去,头发遮掩了侧脸,摸了摸自己的眼尾原是被笑出了眼泪;上一世柳尽欢仅二十便已至元婴期,可生来太过浮躁,未好好修心,每至突破期都有心魔滋生,遭受雷劫的同时还要对抗心魔。
而生父惨死也没能替他报仇,因为那时候一心沉迷修炼甚至走火入魔,她初到济悬之时被上元真人看重,可是学什么都比后来的师弟妹们慢,真心待她好的也只有掌门和上元真人——她的师尊,以及二师弟花又雪和小师妹叶轻秋。
江舟河呢?她最恨的人,在宗门大比中用尽阴招赢了她,还和清真派的那群伪君子灭了师门上下,那日昆仑的雪都被血染红了去,每往前走一步所见得的都是血肉模糊的尸体。
苍天算开了眼让她重回这里,可今后又该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