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陵病先生要出嫁了！

这个消息流星般传遍了整个大荒。

西陵先生并不是西陵本家的人，只是祖上远房一个小分支的子弟，原本还请不动西陵家的族老们出面。

但由于她百年来悬壶济世弟子遍天下，又曾数次救百姓于疫病之中，在大荒中口碑极好。故此黑帝陛下特地下令，为彰西陵病慈怀救世之功，着西陵氏以王姬规格送嫁，所有费用由轩辕王室补给。

由于黑帝陛下的关照有加，西陵氏的人便不得不对她的婚事格外重视起来。

西陵病先生的婚嫁对象却是个新家族柳氏子弟，名唤柳无伤，据说从海外刚刚归来不久的，在大荒内无甚根基，名下只有为数不多一些产业。

按习俗，男女双方婚前百日不能见面，故此西陵氏便派人来接西陵病回族地暂住，等吉日一到，送嫁队伍便从族地出发前往清水镇。

小夭在房中对着相柳苦笑：“我早就跟哥哥说，不要搞那么大排场，按寻常人家办就好，如今弄得我们又要分开那么久……”

当时她在五神山跟家人讨论婚礼事宜的时候，与玱玹颇有一番争执。按小夭的意思是，就在清水镇上悄悄办个酒席便罢了，无需大操大办兴师动众。

玱玹却说，你前两次婚事都弄得潦草收场，以后大约也不会再有了，合该是大办一场去去晦气。也顺道让我这新妹夫的身份过了明面，方便日后在大荒内光明正大行走。万一哪个不长眼的想对西陵病动手，也得顾忌一下轩辕王族的态度。

小夭见他如此说，便只能从了。

相柳搂她入怀，调笑道：“若不是这边要筹备婚礼事宜，我便让阿宝姑娘陪你一块回去了……”

小夭噗哧笑了，伸指抬起他下巴：“阿宝姑娘不如考虑一下嫁给我？我保证一生一世只疼你一个！”

“姑娘这般软语相求，我怎么舍得不答应呢？”相柳换上防风邶的笑容，手有点不安分。“不过我们妖族向来喜欢直接，不若今日便洞房如何？”

小夭脸色绯红，一把抓住他的手，娇嗔：“你昨晚折腾得还不够？我的腰还酸着呢！”

相柳笑着住了手，运起灵力在她腰后轻抚着。

“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原来这般……”小夭戳着他额头，忽然想起他昔日出入声色场所的旧闻来。“以前你跟多少姑娘好过？从实招来！”

“哪有？你是第一个。”

“真没有？你天天进出那种地方……只要你说实话，我便原谅你一回。”小夭循循善诱。

“真没有，早年还是防风邶的时候，年纪小，没这种想法，每天装人已经装得很辛苦了，又怕不小心现了形露出破绽，自然不敢与人亲密。”

“等到后来做了军师，便难得有空，偶尔去城里，也是跟人谈生意，收集情报。姑娘们要起价来，一个比一个狠，你夫君身上素来又没多少闲钱。等到跟你种了情人蛊之后，就更不可能了。”

小夭以爪子捏着他的脸：“你哪里用得着花钱？光是凭着这张脸，勾勾手指，歌舞坊的姑娘们便排着队扑上来了！”

相柳抓住她的手，拉下来按在自己胸膛上：“她们若是动了真心，那我更要跑了，毕竟我一个被重金悬赏的祸害，给不了她们想要的平静生活。你应当知道，我最不喜欢欠别人的。”

“那你碰到我怎么不跑了？”

“一开始只是觉得你有趣，需要你帮我制毒，等到后来发现，就来不及了……”相柳神色有些忸怩，但还是坦诚以告。“你跟她们也不一样，她们喜欢防风邶，却不一定会喜欢相柳。”

小夭终于心满意足，靠在他胸前：“哼~算你还有点良心！”

“我走了之后，你要给我写信！”

“好，我叫毛球给你送去。”

“天天都要写！”

“嗯，天天写。”

……

两人一番百般缠绵之后，小夭尽管依依不舍，但还是跟着西陵氏的人离开了。

自从两人相认之后，便未尝有一日分离，这一百天里，身边除了苗莆，也没有多少相熟的人，小夭真是度日如年，倍感煎熬。

幸好相柳每日都准时派毛球送信和东西过来，这才缓解了她相思之苦。

信有时候长，有时候短。附赠的礼物有时候是一枝梅花，有时候是一坛猴儿酿，还有时候是他亲手刻的木雕，不一而足。

西陵氏这边一切事宜都有人包办了，小夭闲着无事，每天便给相柳写信。跟相柳不一样的是，她每次都写得极长，絮絮叨叨翻来覆去，总结起来无非三个字“我想你”。

相柳按规矩给西陵氏送了大批聘礼过去，柳氏只是个新立小家族，自然没有赤水氏船队当年那般浩荡，但也有十几条大船，比较打眼的是每条船上都有九头蛇的标记，领头的正是隗辛刚下水那艘“海神号”巨无霸。

柳家准备的聘礼论数量不是大荒内最多的，但难得的是质量极高，随便每一样拿出来都是世间难寻的奇珍异宝。单是十尺高的归墟海底珊瑚树便有九株，且株株颜色各异。归墟珊瑚于人族无用，却是神族的疗伤圣品，寻常三尺高的蓝珊瑚在市面上便已价值千金，十尺高的当真世所罕见。此外还有以极北之地的极品彩色冰晶和归墟水晶雕刻而成的亭台楼阁盆景、重达数百斤的整块龙涎香、比拳头还大的夜明珠装了满满九箱，还有水火不侵的各色鲛绡天蚕纱九百匹、鲛人骨九副、九条完好无损的龙皮和九对龙角、玉山数千年一结比脸盆还大的灵气蟠桃九百斤……平日里这些有价无市难得一见的稀世奇珍，仿佛不要钱一样，装满了一船又一船，每一样都引得围观的众人啧啧称奇不已，叹为观止。

这次送礼船队领头的人正是隗辛，他夫妇二人为了小夭婚事，不但暂停了十几条大船的生意订单，还把四海商行百年来积攒的各种珍藏压箱底宝贝都一股脑儿拿了出来，隗辛更是亲自领队押送聘礼到西陵氏，打点上下一切。隗辛在商场上打滚了数百年，身段柔软能言善道，方方面面皆料理得极是妥帖，各方无不交口称赞。

吉日定在二月春天里的望日。

这一日到来的时候，小夭真是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接亲的车怎么还不来呢？”她眼巴巴地看着外面天空。

苗莆笑道：“从清水镇到此，最快的天马也需半日，小姐还是坐下来慢慢等，等下嫁衣妆容乱了就不好了。”

中原氏族大多以红色为喜庆，今天小夭的嫁衣便也是红色，面料是桃花蚕蚕丝织就的缎子，红得像火焰一样明亮，上面纹绣以凤凰孔雀羽毛杂糅金线绣成，光分五色，极为华贵精细。据说是王室下令让十多名最好的织女日夜赶工，赶了三个月才做出来的。

凤簪则是相柳派人送来的，据说是他找金天星沉赶制，金丝串起晶莹灿烂的日月精石和各色宝石，造型宛如一只振翅欲飞的凤凰，流光溢彩。凤簪佩在发髻上，跟五彩红嫁衣相映生辉，把小夭衬得肌肤胜雪，眉目如画，明艳动人之极。

多半又是他自己设计的，小夭心里有些美滋滋的想。

上百辆满载嫁妆的驷马车在西陵氏族地的空地上严阵以待，等待接亲车马的到来。

西陵氏这次不过是挂名代办，实际上都是轩辕王室的人在料理，对面送来的聘礼只象征性留了几件之外，其余都又打包在嫁妆里带回去了。王室那边准备的嫁妆跟不要钱似的，甚至超过了当年神农馨悦出嫁时候的陪嫁规模，把西陵氏的人都惊得目瞪口呆。

只有知晓内情的西陵氏族长和几位长老，暗中嗟叹不已。

从西陵珩到西陵玖瑶，这两代王姬论人品能力相貌，无一不是上上之选，奈何情路竟如此多艰。

如今圣上让小王姬以普通子弟身份下嫁柳氏，想来也是拳拳爱心，帮她求一个尘世清静姻缘幸福。

“快看~那是什么？”一个西陵氏子弟惊呼了起来。

只见云霄之间，两条白色巨龙拉着一辆金色云辇，腾云驾雾而来。云辇周围百鸟环绕飞翔，领头的是一只白色琅鸟。龙辇后面还有数十只玄鸟坐骑，每只坐骑上面都坐了有人，人人皆佩着喜庆的红色绒花，显然是来迎亲的。

西陵氏长老们倒抽一口冷气：驱龙为辇，这排场，整个大荒也是上万年未曾有过了！

龙辇停在了西陵氏族地上方，身着红色喜服的相柳从龙辇上凌空走下来，秋水为神白玉为骨，丰神俊朗气度潇洒，看呆了在场众人。

不少西陵族少女暗中不禁都生起了艳羡之心，如此俊采风流的人物，便是普通家族子弟，也尽可嫁得！

“无伤见过各位父老兄弟姐妹！”相柳团团行了一礼。“天马畏惧龙族气息，为免惊扰，我就不让它们下来了！不知西陵大小姐可准备好了？”

西陵族人们原本还觉得自家大小姐下嫁个普通人有些委屈了，见他如此排场，显然非一般人所能，心中顿时大悦，生起尊敬亲近之意。

“无伤公子果然不愧是西陵先生所看重之人！西陵氏这边都准备好了，只是公子要带走我们西陵氏的人，按我们习俗还得先过三关。”西陵族长呵呵大笑。

“第一关，上酒！”

红布铺就的长桌上，九坛不同美酒按从小到大依次排列，最小号的也有三五斤的样子，最大的看起来像个小水缸，目测怕是有近百斤。酒坛旁边放了红泥酒碗。

“我们西陵一族都是古蜀儿女，古蜀人向来以爱饮酒出名，婚姻大事，这美酒自然必不可少。”西陵长老在旁边介绍道：“这里一共有九种酒，越往后的越烈，喝完前面的，才能喝下一坛，最少要喝五坛，喝得越多，越显公子迎娶诚意！”

“最后那一坛叫相思醉，是西陵先生特别放上去的，柳公子，请吧！”

相柳看了一眼，笑了起来，走过去，也不用酒碗，举起酒坛便如长鲸饮水一般喝了下去。

所有的西陵氏男女老少都挤过来看热闹。

“这九坛酒匀下来怕不得有上百碗了，你猜柳公子喝得了几坛？”

“不知道，族老们向来准备的酒就烈，我见过酒量最好的也就到第六坛。”

“柳公子长得这般俊秀，我赌他到第四坛！”

“长老们也是刁难，这三关按理说应该喝酒摆在最后面，这喝得醉醺醺了，后面两关怎么过？”

……

相柳不慌不忙地喝着，所有人都在帮他数数。

第一坛，正常；

第二坛，酒坛不大，不稀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