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珍没想到母亲能够这样不管不顾地离开,全然不念及她和江斌都要上班,根本没人可以管孩子。所幸那天刚好是周五,她跟领导请了一天假照顾孩子,然而才周末两天的时间,去哪里找合适的保姆?
好在同小区的一位好心的嫂子愿意帮忙带孩子过渡一下,阿珍和江斌匆匆忙忙去家政服务公司请了一个保姆,要求不高,只要保姆身体健康,能让孩子活着就行,这才算是解了燃眉之急。
阿珍认为,母女之间,吵吵闹闹很正常,但是总不能失了分寸,像母亲这般,一气之下不计后果的,实属罕见。
一天晚上,阿珍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和母亲在客厅吵架,母亲一气之下,抱起襁褓中的女儿从窗户中扔了出去。阿珍“啊”的一声尖叫,从睡梦中惊醒,心还在怦怦乱跳,转头瞧见女儿还在身边熟睡,才慢慢恢复了平静。
如果说阿珍刚开始对母亲不管不顾地突然回去感到愤怒,那么此刻她突然释然了,母亲尽管可以帮看一下孩子,但是她始终听不进别人的意见,所以很难融入自己的生活。自己和母亲的矛盾自小有之,尽管自己满腔热情希望借助带孩子的这段时间好好改善一下母女关系,但现在看来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她和母亲的矛盾不仅是文化水平的差异,更是三观不合的问题,两人在一起,彼此都会难受。火山爆发时刻,殃及的有可能是自己家庭的每一个人。母亲的脾气,有冲动的成分,梦境中的情景,很难说哪天会不会成为现实。
她回想起自己童年时做过的噩梦,竟然有几次都跟母亲有关。她不只一次梦见过,有幽灵一样的东西在身后追赶自己,自己拼命奔逃,却总是翻不过老家小院的那堵篱笆,身后是板着脸的母亲与自己距离越来越近,她心里恐惧,想摆脱母亲,但愈是着急,愈是翻不过去,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后面拽住她。
看来,自己内心对母亲的恐惧是根深蒂固的,她和母亲今生注定是两个世界的人,永远无法做一对和谐的母女,这是命运。
她永远不会忘记母亲临走时咬牙切齿说的话:“我一辈子都跟你合不来。”
她对父亲说:“我不像她的女儿,倒像她妈,还要教她怎么做人,关键是她什么都不懂,还永远听不进别人的意见。今后我对她也没什么感情了,但我会尽我为人子女该尽的义务。”
也许她当时说的是气话,但是经此一事,阿珍觉得自己跟母亲的隔阂更深了。此后母亲再没来过L城,她回老家探亲的时候跟母亲碰面,两人总也觉得别扭,彼此都无话可说。
她回家探亲的次数越来越少,家乡的土砖瓦房、柿子树林、清澈的小溪、长满捻子果的荒山,包括亲人的音容笑貌,距离她越来越远,在记忆中渐渐模糊了。
“妈妈,妈妈。”四岁女儿的呼唤把阿珍从记忆中拉了回来。时间过得真快呀!一转眼女儿都4岁半了。此刻她正模仿妈妈的样子,戴上一副儿童眼镜,手挎妈妈的挎包,脚踩妈妈的高跟鞋,“蹬蹬蹬”地往外走。
奶奶看到她这副怪模样,笑得前仰后合,问她:“你这是要去哪儿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