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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乱了。
还是钟丞相,一言不发。“丞相如何看啊?”皇上现在看清这些人的心思后,倒是变得处变不惊,蛮有兴趣地问一下钟丞相。
“去蒙丹王帐,不一定是乞和,我们也可只是传达议和意愿。朝堂各位大人群情激愤,情有可原,却是臣之罪,请皇上责罚。”
“怎么讲?”
“是蒙丹王先派人来的,有损颜面的是他,怎会是我大梁国呢?皇上若派使臣去传达意愿,也只是礼尚往来。我这百官之长管理下属不周,理当受皇上责罚。双方议和条件还没有谈,还谈不上屈辱。”
怎么听着很有道理,却又不痛不痒,却好像没有说到关键点上,心中的石头并没有搬走。哪块石头呢?到底是哪块石头呢?对,那句话:吃到嘴里的肉怎么会轻易吐出来呢?
想明白了这个,心中开始暗笑,钟丞相啊钟丞相,老狐狸啊,大事小办,急事缓办,什么事情都是一步一步往前推,水到渠成?真高啊!
“退朝吧,我要宴请客人去了。”说完,站起身就走了,丢下满朝文武大臣不理了。
司马清风是昨天下午到的,陪他一起来的只有一位塞外血刀门的高手,京都的繁华,车水马龙的景象,各种商品琳琅满目,不禁勾起他小时候的场景。他的家原本也在京都,怎奈造化弄人,与叔父流落异乡异族,苦寒之地十年,哪里有家的感觉啊。
“来,坐,一起用个膳,不必有太多礼节。”转身对伺候的方公公说,“你们都下去吧,不用伺候。”司马清风不敢言语,等皇上坐好了,才在对面坐下。
“来使有所不知,平日里就是礼仪繁杂,我吃个饭都不像个正常人了。今天你来甚好,在你们蒙丹人眼中,朕这个皇上并非高不可攀,可以放松吃饭聊天。来,喝一杯。”说着就拿起酒壶给司马清风倒酒。
司马清风倒也没在意,看着渐渐满起的酒杯,说:“陛下如此有损威严,蒙丹王若知道,会怎么想?”
“他爱怎么想就让他怎么想去,再说了他知道我朝中之事还少吗?动筷子吃饭,无需理会。”突然皇上站起来走到帘子后面对着起居郎说:“今日所记录之事属绝密,不可外传。”
又走回来,坐下问:“朕朝中传到贵国有何事影响很大的吗?”一边问一边夹了块肉送到嘴边。
司马清风见这般场景,也一边吃着菜,一边想该如何回答这样的话题,这位皇上需要小心应对,实在琢磨不透是什么心思。
“有,十年前发生在宫中的胭脂事件,传到蒙丹国,当时的蒙丹国王拓跋沙力就说,不用多久便可挥兵南下。”说点大梁皇宫的丑事先试探试探。
“当时朕二十岁,还是太子。先皇所做之事,史官都有记载,是非功过他们自有评说。”说着指了指坐在帘子后面忙着记录的那个人。“有没有关于朕的?”
“只传说您致力于当大梁的中兴之主,别无其他。”
“来,再喝一杯。”又倒了一杯酒,“对朕把在阵前指挥的江元帅传唤回京,就没什么说的?”
“陛下是想问路上为何暗杀他吧?其实是想减少一名阵前指挥将领罢了。但刚在朝堂上看,蒙丹王想错了,少了一个根本没什么影响,能在阵前指挥者多矣,此错之一。其二,如果暗杀成功了,江元帅身死,成就其一生美名无所谓,但如果唤醒众多抵抗之决心,就可怕了。”
“来使怎么称呼?今年多大?你知道我现在想什么?”
“下臣司马清风,今年十八岁。陛下所想,自是不敢揣度。”
“陛下肯定是在想为何下臣如此坦诚。”又接着话说道。
“这是一点,朕还在想是杀还是不杀你。”叹了口气,“如果朕同意议和,就不杀你,如果不同意议和,就要杀了你。因为你乃国之栋梁,放你回去,终究是我大梁之患。同时朕也感叹朝堂之上,人才凋零啊。”
“陛下太看得起下臣了,两国交战,不斩来使。”
“朕都不议和了,还说什么斩不斩来使的,在京都不斩。在你回去的路上暗杀如何?”
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施彼身啊,惨了,叔父向拓跋大王推荐我当信使的时候肯定没有想到大梁皇帝是这么一个不讲道理的人。也不能说不讲道理啊,蒙丹暗杀他们的元帅,他们暗杀信使,也很公平。这次保护我的就只一个血刀门的曾护法,即便曾护法武功高强,搏杀之时又不能把我放在口袋里,他武功高强能逃走,我死定了,况且叔父和我本中原人,在蒙丹国的那些将军和部落首领们眼中,生命并没有贵重到一定要保护的那种。叔父常说我是司马家唯一的香火,看来这香火是要续不上了。
看得出,一个十八岁的年轻人,虽然初生牛犊不怕虎,敢和皇上一起坐着吃饭,但毕竟历练太少,害怕是自然的,额头也冒出微微的汗珠。
“不用太够紧张,我们只是吃饭聊天。刚才你也看到了,我若同意议和,就是要和满朝文武对着干啊,你帮我想想,如何能让我说服他们同意议和?”
“兵者,于国劳民伤财,于民生灵涂炭。为何会发生战争,皆因人之野心,陛下可有荡平四海,把大梁国的疆土扩至蒙丹,南至南蛮国?什么时候敢这么想?什么时候能有这样的欲望这样的野心?首先要国有财,国有民,试问陛下大梁二者兼备否?凭什么举国上下为一人之欲望,为一姓之朝堂而送上自己儿子,奉献自己积攒之钱粮?”这些问题,问得皇上一个都没办法回答,这种想法连自己都没想过,更惊讶于世上竟然有人敢有这种想法。
“曾听闻,陛下在此次江元帅出征是说过战就是为了不战的话,非常震撼,所以蒙丹国内说您是大梁中兴之主。倘若陛下有更好的治国良策,更清明的吏治来管理天下子民,可以让他们安居乐业,过更好的生活。那么战争非常正义,因为一时的痛苦可以带来长久的幸福,那战就是为了不战。”
“为何议和非常必要,第一,目前战事进入相持状态,必然消耗两国的国力,消耗的最后是消耗两国朝廷在百姓心中威信,增长的是百姓的不满和对朝堂的怨气。第二,作为仁人之君,必然不想看到田地荒芜,百姓衣不蔽体,妻子没有丈夫,子女没有父亲,父母没有子女养老,一切战争带来的弥补政策是否想好,是否能做好,难道仅仅是最后免税三年了事吗?第三,双方都有时间去做一件事,那就是不战而屈人之兵,如何做到,就是国强。国若强,只会引得万邦来朝,谁人敢对一位巨人动武呢?所以说给两国时间,看谁更强。”
司马清风说完,喝了口酒,又去夹了块肉,夹了菜,往嘴里送。
“朕若同意议和,涿鹿城管辖的两州之地当如何?”
司马清风咀嚼着,没有及时回答,又喝了口酒,才慢着说:“陛下恕罪,刚吃了块肉,咽下去了。”就再没说什么了。
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