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有许多不同品种的花,我叫不上名字,但是如果一个植物学家站在这里,叫出它们的名字便是一项本职工作,尽管这些名字有些只是随意所起,有些是其他学者所起,有些是边界外的人根据它们的外貌随性而起,如果足够幸运,那么有个别的名字是他个人所起。他会在念出它们的名字时停顿一下,似乎因为那是只属于他的花,但花会知道这些吗。
火焰燃烧着我脚边的藤蔓,它们很快真正连结在了一起,首先变得像水一样柔软,接着变得像土一样颜色一致,接着变得像岩石一样坚硬,然后变成一片漆黑,如同一张平面图像,如同真正的死亡。
“如果你的作品不够完美,它就像一个骷髅的部分骨头连着肉,这样的残躯递给你的玫瑰花,你敢接吗?”我对一株残缺的花说着,火焰烧到了它的一半身躯,却也就此停止了,或许它曾备受众人的仰慕,但如今,如果能被幸存的学者发现,那么它将得到更多的赞词。
“但是,我要待到什么时候呢?”我突然想到了这样的问题,停下了脚步,看着火焰无所顾忌地向前奔走。这是我忘了询问的问题,当然,肯定也是得不到回答的,对于她来说,问题过多时一种困扰,对于我来说,得不到回答也会让人头疼。
从水下出来之后,炎热的空气使我的手脚逐渐恢复了力气然而不幸的是,我未能忘记那些过去的记忆,仿佛好似命运的玩弄,我还清晰地认识到,我被抛到了一个注定艰难的战场,为了看清这个国家真正的样貌,于是我点了这把火,她没有教我应该怎样做,她不爱讲话,这样很好。从现状来看,暂时没有人敢于从他们的笼子里出来阻拦我,我想着应该是被允许的行为吧。于是我感受着炽热的火舌舔舐我的头发,我回头看了一眼那个金色牢笼里的人,他似乎还沉浸在那里,此时他或许会坐着一个有关狂欢的梦吧,愿他开心,也愿我有机会见到他。
但是我能轻微地感受到,似乎有一点冰凉的液体正在落下。我抬头看了看天空,它像一面反光的镜子,暗红色笼罩在天空边缘。
“你不能在继续往前了。”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狂风大作,吹散了我身边的火。
我有些不理解他的行为,看着在远处烧的越来越旺的火焰,他似乎只是用风驱散了我们周围的火而已,远处传来哀嚎的声音,但是,越来越多的聚集在我们周围的人们似乎对此充耳不闻,他们听惯了太多类似的声音,当人们的理论道路被掩埋,理想成果被否认,伸手触碰星星的身体被拦腰截断的时候,一般情况下,人们会发出这样的声音,此外,在一些特殊情况下,他们一般会沉默而低头求教,或者转身饮下一瓶毒药。
我揉了揉眼睛,最近的视力似乎越来越差了,我费力看清了站在最前方的身影,似乎是一个身材魁梧的拄着拐杖的老者,如果把他放到我刚到这里时所见的那几位贤者里面,恐怕也是泯然众人罢,而在他的身边,是一个带着眼镜的人。
宇文白,他倒不像一个谄媚的告密者,反倒像一个坐在帘子后面观览全局的看戏人。
“看看你啊,宛如一个来自地狱的恶魔,黑色的外衣,漆黑的头发,罪恶的眼神想要将一切点燃,这是我们的智慧王国自建立以来就一直在提防的事情,看来,它还是发生了,他还是到来了……”他宛如演讲一般,念出如同符咒一般的词汇,伸出手臂朝向前方,眼神流荡在两侧的观众们。在智慧的国王发表讲话的时候,他们好像一同编制出了更大的结界,我感觉呼吸有些困难,他们似乎可以将火焰也困在这结界里,他们难道想要同归于尽不成?
我看见有人倒下了,身后的火焰仍在向远方燃烧,没有人打算回头看看吗?
“我们要怎么做,亲爱的子民们?我们早已想好了不是吗?我们是一体的,只要我们在一起,我们的力量就是无穷尽的!”老者像歌颂一首史诗一样,丢下手中的权杖,宇文白看着它滚落在一边,但似乎并没有拾起它的打算。
许多人如释重负,我看见他们腰间的藤蔓的颜色更加鲜艳,但却转而变得漆黑起来,他们陈旧的血液浸染在藤蔓上,在火光的照耀下,竟反而显出了鲜红的颜色。然而重生之梦人人皆有,新生的现实谈何容易,在血液重回鲜艳之时,也是他们被拦腰斩断之时。
我听见植物生长的声音,如同最微弱的幼芽想要突破头顶的石板,它们会奋不顾身地向前,撕裂眼前的一切,如此疯狂,他却不动声色,周围的人安静地死去,他却依然注视着我的行动,他是一个老练的猎手,风雨不足以撼动他的位置。
“你就如此漠不关心吗?你的子民的死亡。”
“在这里,讨论死亡是没有意义的,我知道你,所有人都知道你,在第一颗种子萌芽的时候,我们就预见了你的到来,只是我们没有想到,你的行动如此迟缓,让野草长了这样高。”
“我们享受任何观点和意见,我们享受竞争和冲突,任何存在在这里都是有意义的,探讨生死是最没有意义的,因为它们太过于确定了。但是我们没有尖锐的金属,它们如此丑陋,会割伤任何一颗可能微小到你都看不见的小草。所有的生命都是平等存在的,你可以画地为牢,你可以在自己的空间里死去,但是你不能否认空间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