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昔虽觉有异,但对方瞒着自己,总有缘由,于是不再多问,只是心中惶惑。
天夜下来,许夫人走出营帐时,帐门外守着两个兵卒,她正想叫人去吩咐伙房煮一些稀粥,忽地头晕目眩,整个人侧身倒去。
帐门前的两个兵卒一下齐齐上前,扶住将军夫人,四目相觑一瞬,一人架着将军夫人回大帐去,一人忙赶去通报将军。
许时轻赶回帐时,胡大夫已被请到夫妻俩的帐中,正坐在许夫人半躺着的榻旁圆凳上,收回脉枕,叹出深重的一气:“真是命大!”
许时轻刚走进来,便听胡大夫此言,心头一跳,愈发匆急地走近,声音也带着颤抖:“胡大夫…梓华她…”
“我说的不是她,”胡大夫横着眉毛,似是十分不满许时轻,哼着冷声道,“亏你还是个二胎爹,真不知道怎么当上的?全靠夫人孩子自己命大?”
许时轻被人突然地一顿骂,满头疑雾,看向自家夫人。
许夫人只看傻子一样看他一眼,就把脸转了回去,手不由自主地摸了摸小腹,动作似是安抚。
看着夫人温婉的模样,许时轻一下反应过来,心头又是一个大跳:“我…我又……要当爹了?”
胡大夫一边收药箱,一边冷哼道:“差点儿当不上,我去开药,这段日子一定小心,不能大动,多休息。”
收拾罢,他回头瞥一眼夫妻俩:“还敢骑马上战场?怎么不上天!”
老人说完,扭头就走,气呼呼地模样像是把别人家孩子都当作自家的,还在肚子里也要为其打抱不平。
许时轻愣在原地,目光直直盯着夫人的肚子。
许夫人目光送走胡医仙,回转视线,扫到木头一般呆钝的许时轻,她无奈地摇了摇头,又摸摸肚子:“乖宝儿,你爹就是个呆子,你可别学他。”
许时轻其实并未呆愣,而是回想起这些日夫人的各样举动,以及这一日里的经历,他不由红了眼,又气又急。
“你早就知晓?怎么不告诉我!”
若是早知晓,他必然不会由着她带兵上阵。
许时轻立在榻前,越想越气:“白梓华,你差点儿把我儿子给打没了!”
许夫人听罢,丝毫不气恼,反倒嗤声一笑:“你又知道是儿子了?要是女儿呢?”
夫人笑着插科打诨,许时轻的脾气似泥牛入海,不得回应,他泄了气,坐到夫人榻边,手搭上夫人覆在小腹的手:“你不想我担心,可现在,我担心更甚,你若有事,让我和孩子们怎么办?”
许夫人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丈夫,伸出手去,把人拉近来,身体绵软地躺进他怀里,相伴无言。
胡大夫来看许夫人之前,已将戗画的伤处理妥了。
此时,成余守在营帐外。
他一路问询情况,直到赶来时,被兵卒拦下,还是胡医仙出门一看,叫他晚些再来,里面的人需要静息,但说不听,人还是守在了帐外。
夏夜初蝉在林间噪鸣,帐外有从远处映来的火光,帐里也点起了油灯,灯色昏黄,从桌案上无力地延展至四面角落,将将映显出榻上人的脸庞。
桌上放着一碗稀粥,热过,又凉了,连云也没有再管,一味守在榻前,等人醒来。
软榻上,戗画两眼紧闭,容色苍白,一丝血色也无,像是一具余有游息的尸体,胡大夫着手止血之前,她已然昏迷,至此未醒。
灯色黯淡,里面悄无声息,帐外的蝉鸣“嗞嗞”扰了进来,丛间一点窸窸窣窣的动静也听得清晰,一会儿有士兵们的脚步声梭梭巡过,却是难得的清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