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走了?你一个人留在这里,等你爸爸妈妈来找你吧。”竹潍也站起身来,好像要离开。
白百合倔强着,没回头,继续往前走。听到身后脚步声渐渐远去,她这才慌了神。不管了,就算他是人贩子,我也不能回家。试试吧。
“等等!”女孩追上竹潍。
“我走开了。”竹潍说。
“你刚才为什么问我今晚住哪?”
“单纯好奇一下。我家小,没多余的房间了。”
“那总有个空沙发吧?或者,你先借我点钱,我找家宾馆住,过几天还你?”
“你爸爸妈妈没有告诉过你,不能随便去别人家吗?而且,你一个未成年人,办理不了入住的。”竹潍一本正经。
“那我怎么办?我连自己家都回不去了……”这下白百合又哭了出来。
一句“不是不要我管的吗”都卡在喉中了,竹潍兀地发觉女孩又哭了,连忙把玩笑的心扔掉,回头俯下身。“别哭,别哭……有话慢慢讲出来就好了。”望着潸然泪下的女孩,他一阵揪心,有些不知所措。
“讲出来我今晚就能有地方住吗?”
“能!”竹潍一拍胸脯。
顾不得脏,竹潍陪白百合在地上坐了近四十分钟。直到女孩讲完从学校里不顾后果地冲出,竹潍才松了口气,屁股下一阵麻木传来。
“区长有什么了不起的?看我还不是打得他儿子嗷嗷叫!”心情好了不少,白百合扬了扬拳头。
“确实很讨厌。”竹潍点头,“老师也真是缺德。”
“可不是!哎。”短暂的高兴后,现实的压抑再度袭来。把话都吐出来的那一刹,白百合也将从交谈的麻痹中清醒,直面残酷的现实。
“我该怎么办呢?家又回不去。”
“来我家住一晚吧。”竹潍邀请。
“你家不是很小吗?”
“逗你玩的,空房间还是有的。但你得跟你家人通个电话,不然他们会担心的。”
“我不要他们担心。通了电话,他们就会把我抓走。我会挨打,还得向区长家的少爷低头认错。我不要回去。”
“那你爸爸妈妈报警了,我不就成人贩子了吗?就说是借路人的电话,告诉他们你没错,不想搭理他们,等你清静两天再回去。”
“他们才不会报警呢!不打,打死我都不和他们说话。”
竹潍无奈。女孩的脾气和他上学时一样犟。
“先去找家服装店吧,我给你买两件好看的衣服。”
……
那天,白百合第一次见着竹枝。
一进门,就听得老人在屋里问道:“小竹子回来了?”
竹潍应下。“爸,小房间不要用吧?”
“你要小房间干什么?”
换上拖鞋,白百合走进屋里。屋内相当宽敞。显然,男子家境殷实。“你不是说你家小的吗?”望着迷宫般的房子,白百合问道。
竹潍挠了挠头,没有回答。老人这时正从屋里走出,目光在女孩身上停留片刻,接着望向竹潍,朗声笑道:
“哟!你把你失散多年的妹妹接回来啦?”
“偶然碰到的。她爸妈误会了她,正伤心着呢,我寻思就让她在家里住一晚,等大家都冷静下来再说。”
霎时,许多话又涌到白百合嘴边。她本想再一吐为快,却觉得在男子家里,当着长辈的面抱怨颇为不妥,便没有吱声。
“和家人联系过没?”老人问。
“还没呢。她不肯,我就先接回来了。”
“这事办的……”老人望向儿子的目光严肃了几分,随即和蔼地转向白百合:“哈哈,小竹子当年离家出走也是死活不肯联系我和他妈,在村口水缸里睡了一晚!”
“你也离家出走过?”白百合望向竹潍。
“哈,别提了。要不是我妈拦着,我爸能给我腿打断。”
“瞎话!”老人瞪眼,“我什么时候打过你?”
“我来想想……”
“收拾房间去!”老人抬脚做出要踢竹潍的模样。竹潍也很配合,捂着屁股狼狈跑开,还不忘同白百合喊道:“看吧?又要打我。”
“砰”的一声,竹潍将门关上。白百合这才打量起老人来。
纵使脸上已有些许皱纹,一头乌黑发亮的头发仍彰显着无限活力。他的身上有股很不寻常的感觉,即使穿着睡意拖鞋,也能让白百合感觉到超出常人的知识,亦或是教养,地位。
“孩子,先洗澡,换身衣服吧?我看看,家里好像没有你能穿的……”
“叔叔帮我买了两件。”
“嗯。他难得细心这一回,哈哈!”老人一面笑着,一面招呼白百合:“卫生间在这儿。我去给你拿瓶新的洗发水……洗发水,大毛巾,沐浴露……有没有新的大毛巾……”客厅传来翻找的声音。
身上确实脏得黏糊,教白百合难受的很。
“要不,我就不洗澡了吧?”白百合走到客厅,问道。会把床搞脏,但我真的不想在陌生人家里洗澡。万一他们是装样子的人贩子呢?白百合不禁一阵哆嗦。
“那哪行!洗不干净,觉都睡不着!”老人蹙了蹙眉。“不用害羞,就当是自己家好了。”
就当是自己家好了。
白百合忽然想到,曾读到过:一个女孩离家出走,对给了她一碗馄饨的阿姨感激涕零,却抱怨生她养她十年的父母。这困难时刻的善意让白百合感动,可也让她回想起自己与父母的种种。
“快进去吧,水估计已经够热乎了。”聆听水流声片刻,老人提醒道。
“……嗯……”白百合缓缓挪动脚步,走了进去。无论如何,这儿的水是热的。
正当白百合为洗去泪痕二舒坦的时候,老人走进小房间,同竹潍问道:“小竹子,怎么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