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像一头肉猪，随着掐住脸庞的手掌往上使劲，罗伏特吊在廊海手上挣扎动弹，惊恐异常。

“请…请等一下！”

“请稍安勿躁。”突如其来的声音出现在门外，蓝眼睛的商人摘下墨镜挂在领口，步入房间劝阻道：“如果他在这里发生‘意外’，后续处理将会带来些不必要的麻烦。尽管您可能对此并不介意，但作为商人，我总为客户考虑。”

蓝眼睛的商人弯腰抚胸，保持礼节上的无可挑剔，“我先致以十足的歉意，鄙人的同僚有失礼数，若要给您的价值定位，当然可以说是……十亿，哈哈、开个玩笑，我无权为您估价。”

“无论是刺首会支付委托用的硬币，还是借由茶室兑换通讯点的中介，我都愿意全盘接纳。请忽略那只愚昧的蠢猪，这才是我们‘行星巡回’的体量。”

“十亿？这数额还真让人心动。”廊海听后松开了钳制罗伏特的手，让他跌回桌位上，大口喘息，脸上满是劫后余生时的侥幸。

廊海干脆跳下赌桌，与蓝眼睛的商人平视。既然对方表态，在桌上待着就显得自己失礼。

“我叫萨莱，若阁下有意，我们当然愿意雇佣一位如您这般传奇的强者。不过经历了刚才的一幕，再向您攀谈似乎有些过于厚颜了。”

萨莱瞟了眼瘫坐在椅子上的罗伏特，手指轻轻勾向耳边，再指向他时，跟在萨莱身后独眼的护卫立即上前将他架起。

“就算满是铜油的肥肉里睹不出人样，拿去回锅也还能榨出点油水。请您原谅他的过失，当然，还有这个当做赔礼。”

萨莱用食指夹出口袋里的卡片，递了过来，廊海认得这东西，只是难以理解。

“身份卡片？这是谁的？”廊海语带疑惑，目光却不由自主的飘向霍兰德。要说与谁脱不了干系，绝对是那个欠债还悠哉打哈欠的老爸。

“关于卡片主人的身份……请容我卖个关子，您是否听说过骑士家系？”

“认识。蓝眼睛的机师，技术卓越，让他们驾驶机甲总是很棘手……对了，你也有他们一样的眼睛。”

“真意外，原来您还是机师吗？”莱萨让自己适当表现出惊奇，将对方兴致搅拌起泡的话术，他早已轻车熟路。

然而，廊海指的并不是驾驶机甲相互决斗……

“当我切开舱室，把他们从机甲内拽出来时，大部分人都有赴死的勇气；所以我想你应该也是勇士，一个敢卖弄口才的勇士。”廊海早看穿了莱萨的恭维，以另一副假笑回应，但这假笑背后已没有多余的算计，唯有危险的气息悄然蔓延。

莱萨拦下了准备向前一步的独眼护卫，脸上风轻云淡的假笑消失不见，转而呼出一口气道：“请您理解，这是一介商人应有的职责素养。如果您想听的是心里话，老实说，我快吓死了，但绝对没有任何恶意。”

廊海适时按住下巴，让表情被手掌揉捏着缓和道：“很好，信任是互相的，这下就没那么吓人了吧？”

见廊海没再深究，莱萨又深吸口气，然后如释重负般吐出，接着补充道：“这张卡的属地来自‘多兰维亚’，看了我的眼睛您大概能了解，这是多兰维亚人特有的瞳色。”

“骑士家系秉持古老的开拓精神，让家族的联系不再只受限于血缘，还接受了将技艺植入基因的人体培育技术，而这项技术被称作‘授勋’。”

“凑巧的是，我们获得了一次授勋机会，不过由于途径并不正规，交易一位多兰维亚骑士会惹来诸多麻烦。但好在除了作为机师预备役，它还有更赚的方法，比如一个人造人的身份登记交付给星联。”

廊海听懂了。一个有效的身份，对只能在边缘地带活动的域外民，意义不言而喻。

星联针对犯罪者实施的悬赏制度，看似打压、真正实施起来不过是一套驱虎吞狼、狼剿虎豹的手段。就算劣迹斑斑的通缉犯，也可以借别人的赏金把自己削减为零，所以要么狗咬狗，要么蹲进监狱里等待发配。

囚犯所在的牢笼也不过是打包前安放的休息室，哪里缺少劳工都会从监狱捞人，提供手续即可。以至于有时在黑市酒吧的闲聊中，人们总会调侃‘星际联合秩序’才是最大的人口贩子。

然而这套系统并不适用于域外民。为了防止犯罪者在法外横行，星联规定所有没被身份记录的目标都会标记为域外民，终身无期；总得来说，能成为域外民，要么是罪名昭著的传奇人物，要么是没人认领的宇宙孤儿。

对比一下廊海就格外稀有，他两者都沾，还是最有名的那档，一经逮捕无需审判，直接保送特级监狱作永久观察对象。

廊海扶额叹息：“这么说，老爸，你弄出这摊事是为了我吗？”

霍兰德这次出奇的真挚，“当年我还有合法的身份领养你，但我却选择去炸原机科技的舰队，绚丽的火光实在畅快，可你没得选……”

“我选择把自己的后半生沉入暗色，但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连画布都没来得及涂上底色。我还记得你十岁生日那天，看着你第一次吃蛋糕时有多开心，这才意识到自己错的离谱。”

此刻还在现场的莱萨不由得面色尴尬。什么舰队？他应该继续听吗？

廊海：“就算不能再仗着我狐假虎威？”

霍兰德拍着胸口自信道：“我仗自己威风不行？沙王星就我一个维修工，谁有异议我让他半路遭殃。”

廊海接着说：“就因为你这种性格，如果没我看着，有多少人想找你麻烦？”

霍兰德：“得嘞，别忘了小时候谁在照顾你，不要总觉得我不知分寸好么？所谓人际关系，当然各有各的处理方式；不管作为夜魔的老爸，还是沙王星的修理工，我都过得很好。”

“但我还是……”拒绝吗？廊海犹豫了。

老实讲，无论夜魔的传说，还是沙王星的王座，都没任何值得廊海留恋的地方。

再者说还能享受一下黑市里流动的奢侈品？开一瓶美酒，搭配的是压缩食品跟沙王星本地蝎肉。点一根雪茄，仅为即将葬送在手中的目标增添一丝临终前的回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