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非二将军,吾等命可休矣!”
衡山县城城门楼上,看到前来侵犯衡山县城的数百清军马兵早已经彻底消失在视野中之后,何腾蛟郑重地向凯旋归来的胡一青、赵印选二将表达感谢。
不得不说,在相当长的时间内持续遭受敌军和友军的双重折磨之后,饱受现实打击的何督师已经没有了曾经的锐气和自信心,对于胡一青、赵印选这样能够给他面子、听他节制的将领,现在的何督师并不因为将其视为理所应当而心安理得,而是抱有一种感恩的心思。
“我们这些云南人,虽然家乡地处偏僻,但也是世受国恩,如今外寇入侵、国家危难,承蒙何督师、章总督的了解和看重,得以远道而来在此护卫,即便是粉身碎骨,也难以报答朝廷和督师的厚重恩情,更何况只是这小小的战斗呢?”
胡一青道。
其人是一个身材短小精悍的汉子,皮肤晒得黝黑,双眼炯炯有神,和何督师说起话来,也称得上是应对得体。
听到胡一青的话,何督师心中除了感恩之外,更是生出了许多感动。
然后,他又好生夸奖了一番胡一青、赵印选及其部下将士的忠勇。
“督师,如今虽暂时击退虏兵,然而这只是虏兵的小股马队,他们被我军击退,折了数十人手,必然不会善罢甘休,之后可能会有虏兵大举来攻。
况且若是考虑到虏兵兵进衡山如此之快,或许说明他们已经探知何督师、章总督你们二位停留在衡山的情报,这样的话,虏兵大举来攻就不是可能,而是必然。
衡山城小粮少,我们抵挡几百虏军马兵,已是有些吃力,若是成千上万的虏兵大举来犯,此城定然坚持不了几日。
督师你们身份贵重,干系巨大,为了大局着想,还请督师你们立刻向南撤往衡州!”
赵印选劝说道。
其人乃是胡一青的表哥,只不过相比较于矮小黝黑的表弟,赵印选身材肥胖,厚重的身躯立在那里,宛如一座小山。
因为身为重量级人物的缘故,赵印选骑术普通,行动不灵活,不太擅长打斗,往往在带兵打仗之时需要倚重表弟胡一青,但在出谋划策这方面,其多少也可以为胡一青提供一些帮助。
继赵印选之后,胡一青也跟着劝说,在他看来,无论如何,何督师总归是湖南明军的抗虏旗帜,若是在衡山陷于虏军之手,只怕本就恶劣的湖南局势,会更加雪上加霜,甚至彻底不可收拾。
“城亡我亡,衡山城,我棺材也!”
听闻赵印选和胡一青的劝说之后,躬率将士登陴的何督师,脸色瞬间一变,紧接着他立马就原地坐在城门楼的地上,斩钉截铁地回应道。
旁边的章旷,看到何督师的言行,不由得微微一愣。
章总督是能够理解何督师做出此言此行的动机的。
毕竟,上个月长沙北方门户湘阴城沦陷的时候,他也是这幅德行,当然了,最后在随同诸将的帮助之下,那个时候他终于还是从湘阴向南撤退了。
不过,客观来说,现在身处衡山城的何督师,相比于当初身处湘阴城的章总督,留守意志是更加顽强的,之所以如此的最主要因素,还是与那位大明皇帝朱由桹有关。
何督师虽然能力非常令人怀疑,但怎么说也是个要脸的人,甚至可以说他把脸面看的比生命更加重要,湖南虽大,但衡山后边就是衡州,而衡州府现在有大明皇帝坐镇、
哪怕何督师现在还来不及知道黄朝宣那个纯废物已经因为不战自溃退往衡州而被朱皇帅像杀鸡一样给剁了,他还是觉得已经从长沙一路撤退到衡山的他,若是继续向南撤退到衡州,实在没有脸面去见皇帝。
既然如此,那就是退无可退了,索性死在衡山,也算可以得个忠义的身后名,反正天子已经亲临湖南,他何督师在衡山殉国之后,湖南明军也不会没有领头人,这基本上就是何腾蛟此时此刻身处衡山县城的想法。
赵印选、胡一青等将领在此之后又是劝说,基本上就是类似“且留有用之身,再图恢复”这种话语,何督师自然是不听。
章旷一直认为自己今年肯定会死,所以,对于留在衡山殉国这件事情,他也是看的挺开。
于是,他便在一旁附和何督师,支持何督师继续留在衡山,并且还告知了胡一青、赵印选等将领关于朱皇帅已经率领十万大军抵达衡州的最新情报,以此来安慰他们。
在何、章二人的坚持之下,胡一青、赵印选最终只得作罢。
他们两个也都不是怕死之人,之所以劝说何、章撤退只是为了大局着想,既然何、章二位督抚留守衡山县的决心很是坚定,并且给出了令人信服的理由,胡一青、赵印选二人也乐意在此奉陪到底。
毕竟,连何腾蛟、章旷这种手无缚狗之力的文臣都不惜死了,他们这般武将怎能惜死?
正如胡一青所说的那样,他们的确是世受国恩,在如今这天崩地陷的形势之下,他们早已经做好了“宁为战死鬼,不做亡国奴”的心理准备。
玉可碎而不可改其白,竹可焚而不可毁其节,在胡一青、赵印选二人看来,若是此时选择跟着何督师这样的督抚大臣在衡山殉国,身虽死,名亦可垂于竹帛也,这也算值了。
……
被一队清军快马押送的衡山逆衿十人组,经过一番辗转之后,终于在攸县县城西边二十里的新陂港见到了尚可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