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只想利用我走出去，或者在现实里别有用心地接近我，就算你是个十恶不赦的杀人犯，什么恶事都做过，杀人不眨眼。但是只要你对我好，我一样喜欢你，我就是这么一个人，我喜欢你也不是因为你多温柔，明白吗。”

“再说，还说不准，谁比谁更坏呢！”

一下子把藏在心里的话全说出来，对关玥来说是困难，对关叶来讲，很容易。

关叶拉下嗓音，“简而言之，我喜欢你不是无缘无故的。”

“是基于你，明白吗？”

关玥的眼眶早已经湿润不已，这么多年，她也始终改变不了自己越喜欢什么就越逃避的性格。

她低估了自己在关叶心目中的分量。

是什么感情呢也都不重要，要深究的并不是这个。

关玥知道，只要她稍作点头，关叶会义无反顾地重新站在她的身边。

“嗯，好。”

她轻声说：“我和阿青的事，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一听阿青这个名字，关叶则紧张了起来。

“她是我以前……最好的朋友，准确来说，如果她还在，你应该叫她姐姐，而不是我。”关玥的声音越来越小，“总之，我跟她是朋友，单纯的友情。”

关叶微微张嘴，有一种关玥在解释自己和其他人关系，难免让自己误会的错觉。

“说起来很复杂，就算你读我的心也很难明白，等有机会告诉你吧。”

关叶终于笑起来，“好！那你一定要记得！”

远处跑来一个身影，脚步声很好识别，就是余霜了。

“关玥姐……”她停在两米之外看到了关叶，“大叶，你醒啦？”

“昂。”

余霜：“我们刚刚又有一个大胆的猜测，跟我来。”

一群人的讨论里，只有明依依的心思飘了出去。

她的私心是，其实在关玥和关叶不和解的过程里，莫名滋生的窃喜。

“现在可以确定的是，不管是娜拉还是小镇上的所有人，都是没办法杀死的。”沈亦阳说。

林沙莫说：“手游里的固定NPC当然没法杀死。”

关玥：“那你们现在猜测的是？”

“或许有人在操控她们！也就是……”沈亦阳说着说着，眼睛里闪起某种觉悟，“玩具工厂不会只制作一个娃娃，还是很多个。”

“玩偶？”关玥说，“她们每天的行程话术好像都各有各的特色设定。”

关叶轻蔑一笑，“刘木杉！”

？

“嘭！”

天空一下暗沉，就像第一关的九头蛇出场那样。

别墅外的天空被雷阵雨包围，娜拉说过，向日葵小镇的白天是没有阴雨天的。

可那只是那个娜拉所说。

屋子里黑起来。

因为雷公轰响，娜拉的卧室里传来很大的动静。

几个人走过去，先是敲了敲门，无人回应后将其推开。

奇怪，娜拉和朱莉杰特法都不见了。

娜拉的卧室里点着一盏油灯，只存在弱弱曙光。

沈亦阳扶起眼镜，总觉得悬在墙上的那副油画变色了。

“咚！”

衣柜里有个大动静。

“哎！”沈亦阳抬起胳膊碰了碰林沙莫，“你去看看。”

“？”林沙莫当然不干，“凭什么我去啊。”

好吧，除了沈亦阳，也就林沙莫最适合当工具人。

沈亦阳倒是有人撑腰，他林沙莫能说什么。

推开衣柜大门，一个满脸油光的人偶娃娃坠落。

“这不是娜拉吗？”余霜说。

沈亦阳思考着，走到了那副油画侧面。

那竟是一副双面花，温馨意境里，裹着一个笑里藏刀的男人，正是……刘木杉。

“刘木杉？！”沈亦阳开口的同时，雷声也正好袭来。

衣柜里的娜拉苏醒，床底也慢慢爬出一个新的娜拉，接着卧室外面也迎来了不止一人的脚步声。

浑身沾血的布偶娃娃在走来时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

就算朱莉和杰特法也都是娜拉的原件所变化的……

几个人拿起地上的武器在整个房子里乱砍。

这些玩偶娜拉很好杀，几乎是只要砍裂她们身上一条缝隙就会倒下，就连血都没有。

余霜累得不行，“不行，根本就杀不完啊。”

关叶说：“这些都不是本体，我猜外面更多，如果一个一个砍下去，不知要砍到何年何月。”

明依依：“关玥姐，你能通过能力看见本体吗？”

关玥摇头否认：“我只能看到系统。”

“这该如何是好啊……”余霜叹气。

沈亦阳摸了摸脖子，说：“镜子能照出鬼吗？”

“？”林沙莫笑了，“这是人偶，又不是鬼。”

沈亦阳：“不对，这些小玩意根本就没有任何实际上的攻击性，要说攻击……只有潘奶奶了。”

余霜拍手叫好：“我就说嘛，总觉得遗漏了什么呢，也许真正的本体不是娜拉，就是潘奶奶呢？”

关玥：“也有可能不是潘奶奶。”

关叶：“是刘木杉！”

关玥与关叶对视上，眼泪流淌着说不尽的默契。

空中响起悠长的男声，众人原以为是换了播报员，仔细听才知道，正是刘木杉。

“哈哈哈哈……”他的声音依旧不正经，“朋友们，好久不见啊！这一关是我为大家设计的福利，喜欢吗？”

“一关干倒两个人，你这糟老头挺六啊。”林沙莫说。

“诶？话别说的真难听。”刘木杉说，“何止两个呀？”

“什么意思？”关玥问。

刘木杉：“加油，你们就快走出去了。”

“哦对了，这一关和难受吧，我向上级提出请求，从现在起，取消一切技能服务，并且增加一条规定，此关倒计时还剩五个小时，怎么样？是不是更刺激了？”

余霜问：“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我们没犯错啊刘大哥？”

“不是你的错，也不是她的错，但你们之间，总有一个人是导火线，不跟你说那么多啦，这是我的关卡，我说什么就是什么哈哈哈……”

“祝你们……游戏顺利哦。”

明依依怒骂：“你大爷！”

“……”

潘奶奶早已经在花店门口等候多时，所有的一切竟然都如刘木杉所安排的那样进行。

潘奶奶在被几位玩家杀死前没有做过任何反抗。

然而游戏却仍然在进行中……

只见余霜神色突变。

她的眼尾弥漫一片猩红，唇色也由着一点点粉蜕变为酒红色珠光。

“哇……”余霜低沉地赞叹，声音哑哑的，“好有活力的身体呢。”

就这一句，已经足够让大家明白话中含义。

沈亦阳微颤抖下巴，“余霜，你怎么了？”

红色一点点蔓延至她的衣装，像一只恶毒的红狐狸。

余霜掐住林沙莫的脖子，像风一样的浮起来。

林沙莫喘不过气，只觉得眼球就快炸裂开来。

只是二十秒地时间，系统便播报了林沙莫被淘汰的信息。

众人惊讶住，这也太猝不及防了。

刘木杉是在警告他们，系统想要杀死玩家只是轻而易举那样容易。

关玥：“这不是她。没猜错的话，又是附体的技能。”

这样的事情无论落到谁的身上，都只有脑袋空空。

“老林……”

沈亦阳：“刘木杉吗，你对余霜做了什么？”

林沙莫的身体消散在半空中，像一面碎掉的镜子。

余霜落下来，目光闪过一丝戾气。

“嘘！”她把食指轻轻落在沈亦阳的唇中。

余霜：“沈亦阳，我带你走吧，走之前，杀光这里的所有人。”

她的眼睛因欲望闪着光芒，嘴角噙着笑，“第二个，杀谁好呢。”

“哼哼哼哼……”余霜哼着歌，在关玥、关叶、明依依三人做选择。

就算是被恶鬼吞噬，她也不忍伤害沈亦阳吗？

“余霜你别这样……”沈亦阳忽的抱住余霜，头一回从他的声音里听出无奈的恳求，“求你。”

余霜咧嘴笑起来，“游戏怎么忽然就剩这么几个人了，沈亦阳，做得好！”

一阵狂风骤然卷来，余霜从沈亦阳的怀里消失，四周的娜拉们统统穿着红色裙子，“吱嘎吱嘎”的骨折声响朝着几个人走了过来。

沈亦阳被卷进龙卷风里，和余霜一起在风中旋转。

刘木杉的声音再次响起：“哈哈哈哈……我的礼物怎么样啊？这片娜拉，可是和家里的不同哦。”

不错，红裙子的娜拉们走得很慢，手掌是被小电锯做成的武器玩偶。

手无寸铁的三个人，如何能在这几百个电锯人里死里逃生？

无论怎么想都不现实。

“这一章的主角，是你，沈亦阳。”余霜说，“杀了我，就能救你下面的朋友们。”

杀得可不是娜拉，不是什么游戏大BOOS，是余霜。

“为什么……”

沈亦阳从来没有此刻这般折磨。

他竟然已经开始思考为什么落到如今这般境地……

他的胸口剧烈起伏，看着眼前的余霜朝自己露出阴险毒辣的笑。

余霜将地下某处的剪刀吸进手中，呈在沈亦阳的面前：“选吧。”

冷风凄凄，心如绞痛。

他缓缓接过余霜手中的剪刀，手掌因为沉默的挣扎划破皮肉，溢出几片鲜血。

沈亦阳几乎快要崩溃了，心脏的刺痛一阵比一阵真切。

尽管他再理智又能如何。

如果余霜的意识还在，她也会希望我杀了她拯救大家吧？

余霜从小便缠着沈亦阳，但从来不会因为想要讨好沈亦阳牺牲什么。

沈亦阳同样不会让她为自己去改变什么。

余霜的外婆从前对他们俩说起一段故事：“外婆从十六岁起就已经是为丈夫而活的妻子了。失去自我的时候，外婆总是在思考，‘为什么’？为什么我不能拥有属于自己的人生，而是在用毕生的精神服侍男人？为了一点柴米油盐的金钱讨好谄媚，因为他们稍作改观的态度彻夜难眠？你的外公说，女人就该老实本分当一名贤妻良母，这是天经地义，我经常同他吵架，我说，女人也是可以独立的个体，我不想为了衬托他的英姿飒爽而减肥成瘦弱之躯，不想像一只小猫小鸟似的依附在他的四周。那些年，他每每同我吵架，都是叫我不能不能……可若是没有我，他甚至不能吃饱喝足！后来，外婆选择离开了你的外公。临走前，他笃信我离开了他会活不下去，不管他说什么，我都只是回答，我可以。”

小余霜：“外婆，那你后来带着妈妈去哪里啦？”

外婆说：“去到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

小余霜：“很远很远的地方，是哪里啊？”

外婆把小余霜与小沈亦阳呵护在怀里，轻言细语地说：“是……无人问津的高处，很高很高，再也没有人会踩在我和你的妈妈身上过日子，更不会再对着一个陌生男人低声下四。”

小余霜说：“外婆，等我长大，也要像你一样！”

小沈亦阳说：“那等我长大了，一定不会变成坏男人！”

外婆开怀大笑起来……

再强大的人也有脆弱的一面。

现在的余霜并非是为爱情做牺牲。

这一刀下去，沈亦阳会随着余霜一起下线，他明白。

“嚓！”

鲜血染进余霜的衣裙，她的唇色终于暗了下来。

正快贴近关叶几个人的娜拉们如同蒲公英吹散而去。

沈亦阳抓住余霜的手，心脏开始抽搐。

风中，余霜细弱的声音浅浅说了几句似有似无的话：“沈亦阳，不要自责，你做得对！后会有期。”

“玩家余霜，已淘汰！”

“玩家余霜，已淘汰！”

……

小白的播报回归。

“恭喜玩家关玥、关叶、明依依通过三门。”

余霜消散在风中，天空恢复以往的晴朗，蓝白温暖。

沈亦阳缓缓落下，手里还残留着灼热的温度。

小白：“黑精灵即将抵达现场清理场地。”

不错，正是那位自称道士的男子。

刘木杉从花店走出来，令人烦躁的掌声越来越大，“哈哈哈……好感人啊！舍己为人，成就队友，就是不知道你的这几位好朋友……值得你们牺牲吗？”

“嘭！”沈亦阳一拳滑过刘木杉的右脸。

这一拳没有分毫留情。

刘木杉单膝跪倒在地上，往地上吐了一口淤血。

沈亦阳把刘木杉拉起来，他的手臂微微颤抖，呼吸也变得急促，胸腔伴着每一次喘息起伏，“告诉我，余霜去哪里了？”

“你很快就会知道了。”刘木杉轻描淡写回答。

他反抓住沈亦阳的手，“玩家沈亦阳，杀害队友，手段极其恶劣，跟我走吧。”

“玩家沈亦阳，已淘汰！”

“玩家沈亦阳，已淘汰！”

周围的空气沉重不堪。

他总算理解了刘木杉说的“不止两个”是何种意思。

“期待你们下一关的表现！”刘木杉在带走沈亦阳前，同身后的三个已经“挂机”的玩家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