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缝里吹来凉丝丝的风,让若生僵硬的身体有了些许反应,他保持匍匐的姿势已经有半个时辰,于是扭动身体,强忍酸痛让自己仰面躺在草堆上,他看着从高高的悬窗投射进来的一小片月光,感慨自己早些时辰还在屋顶愉快的赏月,眼下却只能与几只老鼠兄弟挤在这狭小的空间里。
若生侧着身子蜷缩起来,听见耳边传来老鼠吱吱的叫声,他闭上眼在心中说道:“对不起了老鼠兄弟,今晚就让我睡一下你的床吧,哎,‘没办法的事情还不如先睡一觉’老白这次我就听你的了。”不消片刻若生沉沉睡去,月夜终究归于宁静……
至此,昨夜情形再现,让若生心情郁结,肚子发出阵阵饿兽咆哮,他看看空荡荡的衣襟,开始惋惜那些在昨夜被俞竹掏空了的食物:“都怪他,口粮全没了,不过现在睡饱了,我也该离开这地方了。”
双手被束缚,若生来回扭动身躯试图挣脱,摆动的手在草堆里触碰到一块硬邦邦的东西,向草堆更深处探索竟然找到一把斧头,他一边庆幸自己昨晚没有磕在斧头上,一边在锈迹斑斑的斧头上加速磨着手腕上的绳子。
终于恢复行动自由,若生回身捡起地上的斧头别在腰上,抬头看了看高于自己一个头的悬窗,露出轻蔑一笑。
破窗逃出的若生轻手轻脚的贴着墙向记忆中的院墙门口走去,突然意识到若自己从正门离开,很有可能会被发现,他停下脚步,环顾四周发现这栋别屋后面只有一面石壁,紧挨着右侧是一处断崖,他决定铤而走险,悄声向断崖走去,竟意外发现原以为的断崖只是一个矮坡。
若生瞅准坡下的花丛纵身跳下矮坡,连着好几个翻滚才停住,站起身来只觉得头晕目眩,但顾不上身体不适,不远处已经传来人声,若生躲藏起来,瞧见从石阶上走来两个手里端着食盘的奴仆,若生的喉咙不禁吞咽口水。他决定还是先观察这些人的去向。
一左一右的两人走着,若生与他们隔着距离,沿路躲在树后跟着两人。从主路上来,两人路过一条没有去向的小路,开始窃窃私语。
“听说门客春公子失踪了,有人说是在这儿不见的。”
“说就说,你别用手指啊,那个地方长年瘴气遮蔽,指不定藏着什么东西,指中了可要遭殃了。”
“真的吗?你可别吓唬我。”
若生听不到他们的对话,看见他们在那岔口驻足聊天,正想靠近,两人又赶忙离开。若生满腹疑惑,只好先跟了上去。
远离岔路口,从另一条路上坡,远远看看山坡上木头栅栏围着的花圃之中,伫立着一座三层楼阁,若生看着那两人登上去花圃的台阶,进入院内敲响了楼阁的门,递交了东西,两个奴仆不一会儿走下了台阶,打算原路返回,若生赶忙躲起来,两人从他面前走过,这下若生听清了他们的话。
“……半个时辰后,只剩那小公主一个人,恐怕要吓坏她吧。”
“快别说了,咱们不会遭报应吧。”
“怪不到我俩头上,怪只怪那几个侍卫跟错了人。”
“你说的对,用不着咱们操心。”
若生听了这只言片语,只觉得汗毛竖起,他不可思议的朝花圃又看了几眼。
“这地方有些眼熟啊。”若生心想,他又看了看那花圃,记忆突然明朗起来,“哦,昨夜假装巡夜人,跟着一个小男孩来送东西,我记得楼里有几个男的和一个女的,那女的……”若生反应过来,差点发出惊呼:“是公主来着……”
顿时若生只觉得心慌,他猜测有人要对那位远国的公主下手,短暂的犹疑过后,若生脱下巡夜的外衣,奔向了花圃。
“哐当”一声,前厅的门被撞开,喘着粗气的少年冲了进来,蒙面的少女端着茶杯,满目茫然,站在她身旁的几位男子反应迅速,纷纷拿出傍身的家伙。
若生更快一步,冲上前去,脚底抹了油似的顺利躲过少女身边的护卫来到她跟前,一把打掉她手中的茶杯。若生终于舒了一口气,还未来得及解释,自己已经被擒住双手按在地上。
“真熟悉啊这感觉。”若生脸颊贴地心中无奈,可此时他看到桌上未被打开的食盒,这才意识到自己莽撞了。
少女站起来,捏住若生的下巴,仔细打量着他。从他的额头到他的牙齿,从他的耳鬓到他的脖颈,最后才看向他的双眼,少女松开他坐回椅子上,一边摆弄头纱,一边说:“昨夜放你一马,还不甘心是吗?”
若生突觉脸上如火燎一般滚烫,紧皱着眉头。原来自己昨夜偷偷潜入花圃的事,他们都知道。
“先放开他。”阿卜勒从命松开手,若生瘫软的坐在地上。少女接着问:“为什么打掉我的茶杯?”
若生皱着嘴,慢吞吞的盘腿做好,脸颊的绯红褪去,但他依旧躲避少女的目光,盯着地上的茶杯碎片,说出了他在花圃外偷听到的对话。
听完他的解释,少女大笑:“原来如此,你倒是热心”少女指了指桌上的食盒,“他们送来的茶水餐点,我们一概不碰。”
少女饶有兴趣的再次打量若生,接着说:“虽不知你身为徽元会的人,为何要帮我,但我依旧认你是恩人,你可有什么心愿?”少女示意身边人为若生端来座椅。
“我不是徽元会的人!”正要坐下的若生,突然站起来,一副厌恶至极的神情,让少女错愕。若生只好将自己偷跑上山的原委全盘托出。
少女听完若生的讲述,似乎颇有感触,拉来那三名高大的男子,向若生一一介绍说:“阿卜勒,提达、伊拉音,这三位是我的侍卫,也是我从小玩到大的同伴,”说罢,他们三人一起,左手抚胸,向若生行礼,若生未曾见过这般礼仪,只点头回应。
礼毕,少女突然揭下自己的面纱自我介绍说:“我叫依肯月缇,东南国的公主。”
若生突然明白过来,少女突如其来的自白,是为了应答自己的坦白。若生不知是为她的容貌打动,还是为她的坦率动容,直勾勾地看着她,半晌说不出话来。温吞半晌才开口说:“我叫若生,是个普通人。”
依肯月缇被若生的话逗笑,回答说:“你救了我,便是我的恩人,月缇有恩必报,你有什么心愿尽管说。”
若生连忙推脱,可他难以招架这位姿容卓越的公主殿下向他展现的非凡热情,加之三名侍卫也在旁鼓动,虽然脸红但若生只好顺势答应。他垂着眼开始思索,自己有何事可称得上心愿。
一番苦思,若生突然有了想法,他大胆说道:“我一夜未归,现在看来也不好下山,观里的师兄弟们还不知道我去了哪儿,希望公主能帮我送一个口信给刍荛观,说我好着呢今天晚上就回去。”
“只是如此吗?”
“嗯,传个口信就好。”
依肯月缇一口答应下来:“提达,这件事交给你。”名叫提达的侍卫领命离开。依肯月缇看向若生继续说:“今夜晚宴结束,我便派人护送恩人下山,可好?”
若生点点头,依肯月缇突然提议:“既然如此,今晚恩人与我一同参加宴会吧。”
“……啊?”若生有些疑虑,“不好吧。”
“恩人放心,给你找一身衣裳,装作是我的侍卫,他们不会察觉。”说罢,依肯月缇兴奋的向楼上走去,“应该被毒死的人毫发未伤的出现在晚宴上,不是很有趣吗?”依肯月缇站在楼梯上向若生露出灿烂的笑容。
若生看着她满怀期待的模样,突然心软下来,渐渐他的思绪陷入构想,在他给自己织就的晚宴幻想中,他与依肯月缇正举杯共饮、欢声歌唱,全然一副天上人间之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