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文家堡篇 第6回上 管家郎容留入泉屋(1 / 2)千岁鹤归之九重渊首页

文家堡与黑角湾对立相望,坐落在知子罗山的山脚下,因地势较高,在一派民宅中,文家堡显得尤为突出。正值午时,稍走快一些都会大汗淋漓,这时越山而来的风,像一只看不见的手拨开包围着知子罗村的树林,让晁风将知子罗村看得更清楚了一些。

“这里的树倒是十分茂盛。”

“是啊,站得高些再看,知子罗村就像在树窝窝里面。”乌玛仍然背着若生走在前面,时不时和路上的熟人打招呼。

晁风虽是陌生面孔,但行人并未对他有过多的关注,各自做着各自的事。房屋门前织网的渔人、在街上奔跑嬉闹的皮肤黝黑的孩子、主街道上沿街摆摊的小贩、背着装有药草的竹篓的路人、站在门前与人打招呼偶尔吆喝两声的店老板……这里的每个角落都散发着令晁风感到心安的生活气息。

不难发现这村里也有不少医馆、药铺,晁风放缓脚步从一处药铺门前走过,瞧见屋里有人正在交易,他们的手中拿着一些钱币还有一些晁风不认识的珠子,应该是他们当地人特用的交易用物品。晁风心想要不要在这些医馆先瞧瞧看。

“我以为知子罗只有文家一家行医。”

听了晁风的话,乌玛先是一笑,随后解释说:“如果没有这些医馆,去文家求医被拒的人,可不就希望全无了?奥,你们也是来求医的,”乌玛稍作停顿,弓着身子腾出背着若生的一只手来,指着前路拐入小巷的方向,“那里面有一家医馆,好多被文家拒绝的人都去那,村里的医馆中就属他们家生意最好了,据说他们打算离开知子罗去岭元城里开医馆。”乌玛收回手,望一眼晁风。“总觉得应该告诉你,我是说万一,万一被文家拒绝了呢,是吧。”

晁风明白他的意思,向他的热心表达了感谢。这时,晁风余光瞥见,沿街一家药铺的门前,蹲着一个年纪尚小的男孩,手里把玩着几个绳子栓着的陶罐。自晁风几人从药铺前路过,少年那一双眼便紧紧跟随着他们。晁风留心多看了几眼,确定男孩的眼神绝非善意,正要询问乌玛是否认识男孩时,突然一声脆响,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乌玛停住脚还未回头,晁风立刻挡在他身后。是那个少年,当街摔碎了药罐,气势汹汹的朝他们走来,即将靠近时,一个女子从屋内出来,小跑着拉住了男孩。“你做什么?回去,快回去!”

男孩仍旧一副不服气的样子,恶狠狠地看着晁风,他挣脱女子拦着的手臂,却还是被紧紧拉住,与晁风几人隔着三两步的距离。

“不要去!不要去文家堡!”男孩突然向着晁风他们的方向大声吼叫,“他们不会见你们的!他们只会见死不救,不要跟他们去文家堡!”拦着男孩的女子听着他的话,留下了眼泪,别过脸去,但手下仍然没有松开男孩。

见晁风他们并不理会自己,男孩向地上吐了口口水,“呸!大家都看看,文家堡里那些眼高于顶的医师,因为姓氏对病人见死不救,他们文家算什么医圣之后!”

围观的人群越聚越多,人群之中有几个手臂上缠着相同袖巾的男子,似乎对喧闹中心的男孩十分在意,他们站在不同位置,互相看彼此一眼,随后退出人潮消失不见。渐渐地,男孩的吵闹引来村里巡逻的卫兵,他们拨开围观的众人,走向男孩和女子。

“对不起,对不起,我们这就走。”女子拉着男孩,向卫兵点头致歉,男孩挺着脖子,又叫骂了几声。

在男孩身后,一声咳嗽声响起,男孩倔强的目光瞬间软下来,看向站在医馆门口的男子。病病恹恹的男子又咳嗽几声说:“汾儿,带少爷回去。”

“是,老爷。”女子扯了扯男孩,僵持片刻,男孩不情不愿地转头离开。卫兵见事态平息,也就不再停留,遂转身驱散了众人。

“不用理会他们。”乌玛歇了歇脚,“这种闹事的,不说日日都有,三两日里总会发生一次,大家都习惯了。”

听了乌玛的话,晁风并没有多想,回头又瞧一眼已经走远的两名卫兵问乌玛:“这些卫兵是岭元主城来的吗?”

“是啊,村里的兵还有不少呢。”乌玛掂了掂背上的若生,催促道:“咱们快走吧。”晁风点点头,最后瞧一眼转身走入路边医馆的那位男子,才背过脸跟在乌玛身后离开。

终于到了文家堡门楼前,乌玛放下若生,用衣袖擦着脸上、脖子里的汗液。若生看看自己的胸前,再看向乌玛的后背,他的衣衫早已被汗水浸湿贴在背上。可是若生却只感到太阳温暖,并不能与满脸通红、浑身冒汗的乌玛感同身受。

随着乌玛挽起袖子,晁风终于看清了乌玛手背直至手臂的刺青。那是某种海中生物的触手,还算清晰,可以数得出大约有五条触手,彼此交叉缠绕在乌玛小臂上。

门楼后一条石板路通往文家堡的正门,道路两边密林掩映,显得那条石板路过分幽长。晁风听见溪水声就在附近,却不见水流,四处张望时,两个伙计从石板路走下来,看模样应该是家丁。晁风正想开口,两个伙计却对他视而不见,朝乌玛招手唤他过去。乌玛撇下晁风与若生,朝他们跑过去,三人在门楼下小声说话。

晁风瞧见两人向乌玛问了几句话,便一起离开了。乌玛返回晁风的身边,说了一句“走吧”。三人一起上了石板路,因为若生腿脚不便又不肯再“劳烦”乌玛,他们三人花了好一会儿才登上最后一阶。

看看眼前这简单的大门,就连门匾都未有一个,晁风不禁怀疑这里并非是文家堡的正门。

“在这里等等吧,你们的运气还不错。”乌玛的话音刚落,先前的两位家丁中其中一位面带笑容的出现在他们面前。

“请两位贵客随我来。”面对这位伙计突变的态度,晁风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确认是不是换了个人。忽然间,晁风的目光与家丁相接,家丁也不闪躲,不慌不忙点头微笑,对晁风和若生做出请进的手势。

乌玛站在原地看着两人跟着他离开,没有要走的意思。那位家丁回头,拿出一只钱袋递给乌玛,乌玛在衣服上擦了下双手,接过钱袋,朝他弯了弯腰,笑着离开了。晁风扭头看了他一眼,一副有话要说的模样。

“公子,里面请!”家丁打断他,再次请他进门。

走进门里,晁风放下疑问,搀着若生迈上台阶。

约莫上了十来级台阶,另一名家丁出现在他们面前,他将面前的两轮座椅送至若生身后,仔细地搀着若生坐下后,由他推着走在晁风身边。

“这位小兄弟,你们家主可在?”

“无可奉告,贵客见谅。”

“那……是谁来问诊?总要有个称呼。”

“无可奉告。”穿过一处花园后,推着若生的那人停下脚步,指着前方窄长的甬道,让晁风先走。

无奈结束对话,晁风只好先顺从他们,在穿过门洞时,晁风似乎听到孩童的欢笑声,抬起头来四处观望一番,却什么都没看见,忽感到浑身肃然,低头看向手背,情不自禁地抹了一把手背上立起来的汗毛。

“这里光照一般,所以在墙下种植了喜阴的药性植物。”家丁推着若生跟进来,“贵客小心脚下,不要踩着那些地藤。”

晁风赶紧抬起即将落下的脚,回头看一眼那位家丁。他笑着说:“再往前就到会客厅了。”晁风抬头看见了为甬道遮蔽大量阳光的物体,是一尊耸立在别院的看不清样貌的硕大石像,若生也被那尊石像吸引,抬起手来指向它。晁风的目光转向家丁,他似乎并不在意晁风的目光,面带微笑地推着若生继续前行。

穿过药圃还未达到家丁所说的会客厅,晁风便听见鸟鸣声传来,这声音就好像阻隔阴郁药圃的栅栏,晁风忍不住加快了脚步,向着拥有鸟鸣和日光的前方走去。

“到了。”推着若生的家丁停下来。

说是会客厅,实际上是一座设立在宽敞庭院内的六角亭,四周空地处还有许多药架,晾晒了一些晁风并不认识的花草。晁风看着亭子里有一个年轻的背影,正在忙碌着什么。晁风止住脚步,接替家丁推着轮椅。

家丁向前一步,面朝六角亭,对亭子里的少年说:“殷少爷,学徒们回来了。”

晁风疑惑地看了一眼家丁,他以为家丁要向少年禀告两人的到来。亭子里那人轻轻回应一声,家丁便离开了。

“我叫殷旬,是文家的管家。”少年转过身来,一边脱下手上的布手套,一边说:“两位哪一位姓温?”

若生内心并不认同老白为自己选用的“温”这一姓氏,装作没有听见少年的话不予应答。

“这位是我家伯父,名叫温若生。”晁风回答后,突然感到不对劲。离开的乌玛和家丁都未提过我们当中一人姓氏是温,难道是那个渔夫?

少年仔细观察着若生,目光由讶异缓慢转变为明了。“这位温老先生,是从哪里来?”

“我们从上邱城来。”晁风低头看一眼若生,才发现他的头顶也已经花白。晁风抬起头直视少年,看出对方眼中明显有些失望,他又说:“不过伯父他,是赤黎城出身。”

“赤黎城吗?”少年转过身在石桌上放下手套,“我们的学徒中,有几个也是那里出身,他们似乎并不知道,赤黎村有姓温的家族。”

晁风感到有些意外,原来文家收揽的学徒还有这一层意义,没想到为了寻人,文家撒出的网还挺广。

“我若回答了,你们就会医治他吗?”晁风站在若生身边。

若生仰着脖子看着晁风,又缓缓看向那个少年。

少年没有回答,只是满眼带笑看着他们。

这时若生张开嘴,发出声响引来两人瞩目。若生看向晁风,伸出手扒拉他一下说:“我们走吧。”晁风撇下他的手,拍了拍他的手背,就当做安抚。

“我伯父是隐士,住在山里,不与外人往来,”晁风不想就这样结束对话,表情诚恳地看着少年,“你们的学徒未曾知道我伯父,实属常情。”

“是哪座山?”少年继续追问。

“青城山。”

晁风从少年眼中捕捉到一丝兴奋的光。

少年又问:“青城山有一座观院,叫什么?管事又是谁?”

“刍荛观本该由玉阳道长执掌观中大小事宜,不过玉阳道长如今正在病中,暂由观院的大徒弟代为掌管。”

少年点点头,似乎信了晁风的话,原本浮于表面的笑容多了几分真诚。“可否请二位在文家待上几日?”

“怎么,还要去证实我说的话吗?”

少年没有回答晁风,他走近若生,蹲下来对他的面容仔细观察一番,站起来说:“您这位伯父的病,可轻可重,越早证实便能越早确定他的病情,两日最多,您也不想耽搁伯父的病吧。”

“既然你们不信我,那我们也不必久留了。”晁风严肃看向少年管家,“临行前我只有一个问题向公子你打听打听,听闻知子罗村有一种药用珍珠,名为火珍珠,敢问公子,文家堡可有这火珍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