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叶筱曼说害怕不害怕的话时陆征铭没往心里去，他平静地边吃面边听她说，以为她不过是需要跟他倾诉一下当初的恐惧，也算做是一种解释吧。

毕竟董棋恩是意外身亡，警察又提供了照片，那种情景即便不在现场，看了也会令人不适，就像他早年入行干考古，最难过的一关就是跟千年老尸打交道，而叶筱曼还这样年轻，对这样的东西承受不了也算正常。

可结果听着听着陆征铭发现情况似乎不完全是他以为的那样。

这间对外营业的大食堂到了晚上这个时候没什么人了，空荡荡的餐厅里只有叶筱曼和陆征铭两个人，因为空声音就在空气里回荡着，听起来多少让人觉得刺耳又惊心，陆征铭一时间都搞不清楚叶筱曼到底是被什么吓到了。

“……，我在封桥镇派出所看到的棋恩的照片其实很不清楚，我是从那人的衣服和一些遗物判断是棋恩本人，我也如实和警察说明了，尽管，尽管他们似乎并不完全相信……，我开始也不相信，接受不了棋恩的死讯，但就在那个时候我见到了你……，所以我决定把董棋恩忘掉，即便路上还有警察的盘查，我也坚定地认为他确实是不在了，因为以他的脾气，不可能出门那么久不回来看我，再说他那房子你也去了，整个跟被搬空了一样，我想他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事，再也不打算回来了……，但李老师，不，那个吴，这次来却告诉我他还活着……”

陆征铭放下筷子看着叶筱曼：

“那吴带给你的那些东西……”

“他说是蒋老师托他给我的，地址也是蒋老师给他的，所以下午我跟他聊的时候，还以为他人在S市，也许听说了棋恩的近况，这次过来是顺便看我，知道什么消息也就没有瞒着我，可刚才在派出所我才知道他竟然是A市人，还是这里工厂的车间主任！这让我越想越怕，不知道该相信谁！”

“你有董棋恩的照片吗？”

叶筱曼摇摇头：“他这个人不喜欢照相，虽然他有好几部进口相机，但那都是出门旅游时拍风景的，他说过，他的相机只拍最美的东西。”

“你在怀疑警察？”陆征铭开始反应过来叶筱曼说这些真正的意图似乎不是在表达什么恐惧。

“在封桥镇时，那两个警察你也见过，你看他们的样子可信吗？”

这一点陆征铭倒是一点没忘：“警察也不都是有耐心的，特别是刑警，工作压力普遍比较大，可以理解。”这通解释倒不是为了给警察平反，纯粹是陆征铭不想让叶筱曼胡思乱想。

“我不懂警察的工作，我只是觉得如果让我选，我宁肯相信棋恩，也不会相信他们。”叶筱曼这话说得斩钉截铁，陆征铭听得心里闪过一丝不快。

“你为什么事到如今还这么信任他？客观来说，一个遵纪守法的公民是不大可能遇到董棋恩这样的杀身之祸的，警察也许态度糟糕，但判断不会出什么大错，对于犯罪他们更加专业，你不应该在董棋恩这件事上质疑警察，就像外行也不应该在刺绣这件事上质疑你是一个道理。”

这番道理让叶筱曼陷入一阵短暂的沉默，但很快她还是坚持了自己的看法：“没有棋恩就没有现在的我，那年我几乎就要被小姨扫地出门，她不仅不肯管我，还不准我放假回家，如果不是棋恩及时出手，她差点儿就要让一个西北人把我带走，……”

至此，陆征铭没再跟叶筱曼争执下去，毕竟，他说的是事情，叶筱曼说的是感情。

当然，叶筱曼的这番说辞在陆征铭的心里究竟存留住几分只有他自己最清楚，反正那晚陆征铭的宿舍里前半夜一直灯光微明，开了条缝儿的窗子也没能让满屋的烟气消散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