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点了现在？我好像睡着了。”

“已经可以下班了，实习生。”伍升看了眼手腕上的老旧手表，他打算将它也换掉。

“我不叫实习生，我叫何梦章。”

“好好好，何梦章实习生，我带你去吃饭吧？现在时间也不早了。”伍升一边穿上放在椅背上的外套，一遍提议道。

“你是要跟我约会吗？”何梦章的面色红润，她的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

“我的老天……我只是看你可怜，实习生。”伍升抿着嘴说道。

何梦章还是坐上了伍升的老款雪佛兰，他们直接开往了一家带有米其林星级的餐厅，伍升显然不是很经常来到这样的场所，对于这本没有配图的菜谱，他也只能通过名字来判断菜品的大概样子，伍升艰难地完成了点餐。

“这是什么，气泡水吗？”何梦章指着酒杯中的液体问道。

“苏打水口味的，你可以试试。”伍升饶有兴致地说道。

何梦章端起酒杯轻轻地抿了一口，说道：“好喝的，就是有点酒味……”

“这是香槟，实习生。”伍升忍俊不禁地说道。

“哦……”何梦章老实地放下了酒杯。

餐后的甜点是一个大苹果派，何梦章表示自己吃不了多少，于是只切了三分之一走，她吃得很慢，就好像是在写一道题目，她似乎是要把苹果派的分子给解构成原子……

苹果派做得非常甜腻，这让伍升不断地往自己的酒杯里面倒酒，以此解腻，何梦章也时不时的将酒抿上一口。

吃过饭，伍升带着何梦章一起回员工公寓，离餐厅没有很远的距离，他们走在街道上。

“实习生，你知道吗？我打算把那台雪佛兰换成一台凯迪拉克。”伍升饶有兴致的搭话道，他打算在这段不算太长的途中向她分享自己的喜悦。

“你……说什么？”何梦章支支吾吾的说道，她走得有些摇晃，她的脸红彤彤的，像是一颗熟透了的红中带白的红富士苹果。

伍升注意到了她的醉态，赶忙搀扶着何梦章。

“不是……你这就喝醉了，你才喝了一杯啊？”

“我没……没喝醉。”何梦章口齿不清地回应道。

“我去……”伍升把何梦章的一只胳膊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越走，他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重，直到后来，何梦章彻底走不动路了，伍升只好将她背起来。

“你……没有什么遗憾吗？伍升……”走着走着，何梦章突然醉醺醺地说道。

“有，当然有，比如说今天开了一瓶香槟。”伍升苦笑道。

“我……我不是说这个……”

“那你说的什么？”

良久，何梦章才接着酒劲继续说道：“我想我的妈妈。”

“那我帮你定个机票回国吧？”

“不……她已经不在了，她得了很严重的病……”

“这样啊……请你节哀，实习生。”伍升关切地说道。

“我想见见她，我有好多想说的话……”何梦章带着哭腔说道，她不断地小声抽泣。

“可是梦里的世界也是假的啊……”

“那是另一个世界……妈妈在那里，她肯定还活着……”

“嗯……”

伍升将何梦章带回了她所在的公寓后，瘫坐在沙发上，他出神地盯着那面液晶电视，他的脑海中反复出现何梦章所说的那句话：那是另一个世界，那是另一个世界……

各种回忆涌上心头，美好的、痛苦的回忆统统交织在一起，组成一种复杂的感情，将伍升包围住，这种感情也正是支撑他一人闯荡异国他乡的动力。

这个世界的执念，大概在那个世界就能得到消解吧……

伍升喝着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威士忌，猛地灌上一口，他一手拨打了怀特女士的电话，他要趁着酒劲作出一个新的决定，在他还没有后悔之前。

电话如期拨通，那头传来了怀特女士的声音。

“喂，请问有什么事情吗？伍升先生。”

“请帮我取消梦剂的出售，我要接种梦剂。”

“好的，伍升先生。”

伍升高仰着自己的头，猛地吐出一口浊气，他神经地摇头笑笑，他怎么可能没有自己的遗憾呢？

“何梦章啊……何梦章……真是谢谢你。”